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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医谋杀案.pdf
http://www.100md.com 2020年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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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附件(875KB,171页)。

     牙医谋杀案是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写的长篇侦探小说,主要讲述了大侦探波洛在前往诊所检查牙齿时候,给她做检查的牙医却意外死在诊所,这看似自杀的案件背后似乎另有隐情。

    牙医谋杀案内容简介

    人们都对牙医怀有一种深深的敬畏,即便是大侦探波洛也不例外,尤其是他前往着名的莫利医生诊所做牙科检查的时候,更是战栗不安。但即便是波洛也没料到,数小时后为他做检查的医生死在自己的诊所里——显然是自杀。为何如此成功的牙医会在一个繁忙的工作日里选择自杀呢?波洛开始探寻其他患者以求答案,却发现了更隐秘的疑问……

    牙医谋杀案作者信息

    阿加莎·克里斯蒂被誉为举世公认的侦探推理小说女王。她的着作英文版销售量逾10亿册,而且还被译成百余种文字,销售量亦逾10亿册。她一生创作了80部侦探小说和短篇故事集,19部剧本,以及6部以玛丽·维斯特麦考特的笔名出版的小说。着作数量之丰仅次于莎士比亚。

    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第一部小说《斯泰尔斯庄园奇案》写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末,战时她担任志愿救护队员。在这部小说中她塑造了一个可爱的小个子比利时侦探赫尔克里·波格,成为继福尔摩斯之后侦探小说中最受读者欢迎的侦探形象。1926年,阿加莎·克里斯蒂写出了自己的成名作《罗杰疑案》(又译作《罗杰·艾克罗伊德谋杀案》)。1952年她最着名的剧本《捕鼠器》被搬上舞台,此后连续上演,时间之长久,创下了世界戏剧史上空前的纪录。

    1971年,阿加莎·克里斯蒂得英国女王册封的女爵士封号。1975年,英格丽·褒曼凭借根据阿加莎同名小说《东方快车谋杀案》改编的影片获得了第三座奥斯卡奖杯。阿加莎数以亿计的仰慕者中不乏显赫的人物,其中包括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和法国总统戴高乐。

    1976年,她以85岁高龄永别了热爱她的人们。

    牙医谋杀案读者评价

    作者显然选择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视角,牙医是一个可以自然地串起所有职业不同背景人们的职业,不论拥有多大的权利,无论拥有多么聪明的头脑,无论有着多么狡诈的天性,都要在牙医的躺椅上乖乖听话,阿婆为我们传神的描写了病人面对牙医与钻头的恐惧,也生动地刻画出了每个人物的特性与言行,甚至包括每一个出场不多的配角人物,在这个故事中,仿佛真的将我们带回到了那个年代,并且感受到每个人物不同的性格与感受。

    牙医谋杀案截图

    第一章 一是一,二是二,系好我的鞋扣绊儿

    吃早饭的时候,莫利先生的心情绝称不上极佳。他抱怨熏肉的味道

    不好,不明白咖啡为什么非要给弄得象泥浆似的,而他对面包的评价是

    每一片都比上一片更难以下咽。

    莫利先生个头不高,却有一副给人决断感的颚和好斗感的下巴。他

    姐姐身材高大,颇有女手榴弹兵的气度,她料理着他的生活。她若有所

    思地看着弟弟,问他洗澡水是不是又该冷了。

    莫利先生勉强回答了一声没冷。

    他眼睛盯着报纸,评论说看起来政府正从当初的力不从心走向无可

    争议的弱智!

    莫利小姐用低沉的嗓音说,这样讲话可不够地道!

    身为一个十足的女人,她总以为不管政府如何执政,都肯定自有其

    道理。她要弟弟解释清楚,为什么说政府的现行政策是终无善果的、白

    痴般低能的和纯粹自杀性的!

    莫利先生就这些问题侃侃而谈一番之后,喝下了第二杯他瞧不上眼

    的咖啡,然后才把他内心真正的牢骚发泄出来。

    “这帮小娘儿们”,他说,“都是一路货!不守然诺、自我中心----总

    之是一点儿也靠不住”。

    莫利小姐揣测着问:“你说的是格拉迪丝?”

    “才刚听说的,她姑妈中风了,她得回萨默塞特郡去。”

    莫利小姐说:“真烦人,亲爱的,可是,错不在她呀。”

    莫利先生闷闷地摇头。

    “我怎么知道她姑妈是不是中风了?我怎么知道这事儿是不是那个

    她成天跟着乱跑、根本配她不上的家伙和她一起安排的?我从来没见过

    象那年轻人一样坏的东西!多半他们今天是一块儿游山玩水去了。”“噢,不会的,亲爱的。我想格拉迪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平时你

    不也总觉得她挺有良心的吗?”

    “是的,是的。”

    “你夸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还说她真心热爱自己的工作。”

    “是的,是的,乔治娜。可那是这个讨厌的年轻人来之前的事了。

    最近她变多了----变得太多了----变得迷迷糊糊、心烦意乱、神经兮兮

    的。”

    手榴弹兵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没办法,亨利,女孩子总是要

    陷入情网,谁也逃不掉的。”

    莫利先生厉声道:“她不该让这事影响做我秘书的工作效率。特别

    是今天,我忙得要命!有几个非常重要的病人要来。最烦人的就是这

    个!”

    “我知道这肯定很让人头疼。亨利。对了,新来的听差怎么样?”

    亨利·莫利忧心忡忡地说:“我雇的最差劲的人就得数他了!连病人

    的名字都弄不清楚,待人也一点儿也不懂规矩。要是再没长进,我就要

    辞了他另外请人。我真不明白现在我们的教育是干什么吃的,好象只能

    教出来一群蠢货,你吩咐的事情他们连听都听不懂,更别说让他们记住

    了。”

    他看了看手表。

    “我得开始了。上午排满了病人。那个叫塞恩斯伯里·西尔的女人要

    补痛牙。我建议她去找赖利,可她根本不听。”

    “她当然不会听”。乔治娜体贴地说。

    “其实赖利挺能干的----真的很能干。他有高级文凭,有最新的专业

    知识。”

    “可他的手是抖的”,莫利小姐说,“我觉得那是喝酒喝的。”

    她弟弟大笑起来,他的情绪已经变好了。他说:“跟往天一样,我还是一点半上来吃点儿三明治。”

    萨瓦旅馆,安伯里奥兹先生正剔着牙齿,咧着嘴对自己笑。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他又象往常一样地走运。想想,他只对那碎嘴的蠢婆娘说了那么几

    句好话就获得了这么多的报偿。噢,是啊----把你的面包扔到水上。他

    一向是古道热肠,而且慷慨大方!将来他还能更慷慨、更大方。他的眼

    前浮现出一幅幅仁慈的画面。小狄米特里----还有他凭借他的小饭馆作

    出的康斯坦托普洛斯式的奋斗----多么令人愉悦的奇遇啊----

    一不留神,牙签刺得太深,安伯里奥兹先生痛得缩了一下。玫瑰色

    的未来之梦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此时此刻切肤之痛的体会。他轻轻

    地用舌头试探了一下口腔,然后掏出记事本。12点。夏洛蒂皇后街58

    号。

    他尽力想恢复到先前那欢快的状态,但只是徒劳。视线所及,一切

    都皱缩了,只剩下十二个字:夏洛蒂皇后街58号。12点。

    南肯辛顿,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早餐已经结束。休息室里,塞恩

    斯伯里·西尔小姐正同波莱索太太闲坐聊天。一星期以前,塞恩斯伯里

    小姐住进来的第二天,她们因为邻桌吃饭而相识成了朋友。

    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说道:“跟你说,亲爱的,它已经不疼了!再

    不觉得剧痛了!也许我该挂个电话去······”

    波莱索太太打断了她。

    “别傻了,我亲爱的。你还是到牙医那儿去把它解决了吧。”

    波莱索太太个子很高,声音低沉,是个善于发号施令的女人。塞恩

    斯伯里·西尔小姐四十出头,已经开始发白的蓬松的头发呈一个个不整

    齐的小圈向上卷曲着。她着装邋遢而粗俗,夹鼻眼镜老往下掉。这女人

    谈锋颇健。

    这时她满心希望地说:“可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疼了呀!”

    “瞎说。你跟我说过昨天夜里你根本就没睡着觉。”“是的,我没睡着----的确没睡着----可现在牙齿里的神经恐怕实际上

    已经死掉了呢。”

    “那就更该去看牙医了”,波莱索太太坚决地说,“我们都喜欢拖过

    去,但那不过是胆怯而已。最好是痛下决心,把它解决掉!”

    什么话升到了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唇边。也许是带着反抗的咕

    哝:“话是这么说,可痛的又不是你的牙齿!”

    但是,她说出的却是:“但愿你是对的,何况莫利先生挺细心的,而且从来没治坏过谁。”

    董事会会议结束了。会开得很顺利,报告也作得不错。应该没有什

    么不妥当的地方。但是,敏感的塞缪尔·罗瑟斯坦先生却注意到主席的

    举止多少有点细微的异常。

    有一两次,很短暂地,主席的音调里流露出一种酸涩的感觉----但

    完全不是由于会议议程引起的。

    也许,是一种隐秘的忧虑?但罗瑟斯坦怎么也不能将什么隐秘的忧

    虑同阿里斯泰尔·布伦特联系在一起。他喜怒不形于色,一切都合于正

    常标准,是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

    那么该是肝脏了----罗瑟斯坦先生的肝脏总是不断地给他制造麻

    烦。但他从来没有听阿里斯泰尔抱怨过自己的肝脏,阿里斯泰尔的健康

    是与他精明的大脑和对资金强有力的控制同等著称的。不是恼人的健康

    问题----他身体非常好。

    但是----一定有什么原因----主席的手有一两次曾在脸上拂过。他坐

    着,用手支撑着下巴。这不是他惯常的姿势。而且有一两次他好象确

    实----是的,有点走神。

    他们出了董事会办公室,走下楼梯。

    罗瑟斯坦说:“您能赏光让我用车载您回去吗?”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的车在等着”,他看看表,“我不回城里去”。他停了一下,“老实说,我跟牙医有个约会。”

    谜底终于解开了。

    赫克尔·波洛走下出租汽车,付了车钱,按响夏洛蒂皇后街58号的

    门铃。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听差制服的小伙子才来开了门,他满脸雀斑,红头发,一副老实相。

    赫克尔·波洛问道:“莫利先生在吗?”

    他的心里有一种可笑的希望,盼着莫利先生最好是被人叫走了,或

    者是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接待病人----但这希望落空了。听差向后让了

    让,赫克尔·波洛走进去,大门带着不可更改的厄运在他的身后轻轻

    地、残酷地关上了。

    听差问:“请问您的姓名。”

    波洛告诉了他,厅房右边的一扇门被打开了,他走进了候诊室。

    房间布置很得体,但在赫克尔·波洛看来,却蒙着一层无法描述的

    阴郁。擦得发亮的(机制的)谢拉顿牌桌子上周到地摆放着报纸和期

    刊。赫普尔怀特牌(也是机制的)餐具柜上放着两具谢菲尔德镀银烛台

    和一尊摆设品。壁炉架上搁着一座青铜座钟和两个铜制花瓶。窗户都遮

    上了蓝色的天鹅绒窗帘。软椅一律配以詹姆斯一世时代格调的绣有红色

    飞鸟和鲜花的套子。

    候诊的人当中有一位军人模样的先生,蓄着凶残的小胡子,面色蜡

    黄。他用一种打量害虫的眼光看着波洛。看起来他更希望带在身边的不

    是手枪,而是弗列特喷雾器。波洛厌恶地扫了他一眼,心里想:毫无疑

    问,确有那么一些既讨厌又可笑的英国佬,他们当初就不该生出来。

    那军人故意多瞪了一阵,才伸手抓起一本《时代》周刊,他把椅子

    转过去避免看到波洛,然后坐下来开始看书。

    波洛选了一本《笨拙》

    他仔细地读了一遍,里面的笑话一点也引不起他的笑意。听差进来叫道:“阿罗邦比上校?”那军人被领走了。

    波洛正在想是不是真有这样古怪的名字,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位三

    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当年轻人站在桌前,不停地用手敲打着杂志封面的时候,波洛一直

    从侧面观察着他。这是个看起来让人不快的、危险的年轻人,他想,说

    不定还是个杀人犯。无论如何,他比波洛干这行以来逮捕的大多数杀人

    犯更象杀人犯。

    听差开门进来朝着半空中嚷道:“皮洛先生?”

    波洛意识到这是在叫他,于是站起来。听差领他到厅房后部,拐个

    弯,坐小电梯上到二楼,接着走过一段走廊,打开一道通往一间前厅的

    门,又去敲敲里面的第二扇门,然后不等回答就把它拧开,退后一步让

    波洛进屋。

    波洛循着流水声走进去,转到门后,发现莫利先生正满怀职业热情

    地在墙边的洗手池洗着手。

    再伟大的人生活中也有丢脸的时候。有一种说法是不管什么人,在

    其仆人面前都不是英雄。也许还应该加上一句,很少有人能够在看牙医

    的时候仍然自诩为英雄。

    赫克尔·波洛毛骨悚然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一向自视不低。他是赫克尔·波洛,在很多方面都超乎常人。但

    此时此刻,他从自己身上看不到任何超人之处,他的自信跌到了零点。

    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懦夫,一个害怕坐上牙科手术椅的人。

    莫利先生进行完他职业性的洗涤以后,开始用职业性的鼓励语气说

    话了。

    按节令来看,今年的天气好象还不热,是吧?

    他轻缓地走到了他的位置上——走到手术椅旁!他熟练地操纵头

    靠,上上下下调整着。

    赫克尔·波洛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坐了下来,听任莫利先生职业性地摆弄着他的头。

    “这样躺”,莫利先生用恐怖的安慰语气说道,“很舒服,是吧?”

    波洛的声音象是要给活埋似的,他回答说是很舒服。

    莫利先生把小桌移近,拿起小镜子,手里还抓着一件器械,准备开

    始治疗了。

    赫克尔·波洛猛地抓住椅臂,死死闭上双眼,张开了嘴。

    “没有什么特别的病情吧?”莫利先生问。

    虽然张着嘴发辅音有些模糊不清,对方还是听懂了波洛没有特别病

    情的答复。出于有条理、爱整洁的习惯,这实际上是波洛每年两次的例

    行检查。当然,很可能什么都不需要做----也许,说不定莫利先生会漏

    掉后面那颗发出剧痛的成人齿----也许他会,但看来他似乎不会----因为

    莫利先生的医术是很精的。

    莫利先生慢慢地逐颗检查着牙齿,又叩又探,还不时嘟哝着加以评

    判。

    “填充物掉了一点----不过问题不大。牙龈很好,真让人高兴”。在

    一个可疑点停留片刻,扭转着探了一下----没事儿,接着来,刚才是误

    警。他开始检查下排牙了,一颗、两颗----怎么不接着检查第三颗?

    不,赫克尔·波洛稀里糊涂地想到了一句俗语,猎狗已经发现了兔子!

    “这儿有点小问题。一点儿都不觉得疼吗?嗯,我可是没想到”。探

    针更深地探进去。

    最后莫利先生收回探针,总算满意了。

    “问题不大。只要做两处填补---再给上臼齿的磨损来点处理。我想

    今天上午就能做完。”

    他按下开关,传来一阵嗡嗡的响声。莫利先生以可爱的细致作风拧

    开钻孔,安上钻头。

    “受不了就告诉我”。简单的一句,说完就开始了可怕的工作。其实波洛根本无须这种特许相助,他不必抬手、缩体来示意,更别

    说呻吟叫喊了。莫利先生掌握得恰到好处,每次都在适当的时候停下钻

    来,简短地吩咐一声“漱漱口”。稍稍修整一下,或者另外换个钻头,然

    后再继续。真正折磨人的其实并不是疼痛,而是对牙钻的恐惧。

    后来,莫利先生开始准备填料,于是谈话又重新开始了。

    “今天上午我得自己来干这活儿”,他结实道,“内维尔小姐给叫走

    了。您还记得内维尔小姐吗?”

    波洛假装着表示记得。

    “她有个亲戚病了,把她给叫到乡下去了。这种事居然发生在这么

    忙的时候。今天我已经慢了,在您前面的病人来晚了。碰上这种情况真

    让人伤脑筋,一上午全给搅了。待会儿我还得处理一个特别的病人,因

    为她正疼得厉害。虽然平时每天上午我都留有一刻钟的机动时间,可今

    天还是使我忙上加忙。”

    莫利先生凝神盯着研钵,手里不停地磨捣。他继续发表着高见。

    “波洛先生,我要给您讲点我早就注意到的东西。大人物----也就是

    那些重要人物----总是很守时的----从来不会让你等。比如说,王亲国戚

    们,他们就最注重小节了。还有从大城市来的人也是这样。今天上午就

    有一个最显要的人物要来我这儿----他是阿里斯泰尔·布伦特!”

    莫利先生用欢呼胜利一般的声音说出了这个名字。

    波洛嘴里塞了好几只棉花球,舌头下面还压着一支咯咯作响的玻璃

    细管,根本无法说话,只能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叫声。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这是个能震撼当今社会的名字。他不是公

    爵,不是伯爵,也不是首相。他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阿里

    斯泰尔·布伦特先生,一个不为普通公众所熟知的的人----一个只是偶尔

    在不引人注目的短评中出现的人。他可不是那种风头十足的人物。

    他只是一个默无声息而素无明显特征的英国人,他只是英国最大财

    团的领袖。一个广有资财的人,一个可以对政府发号施令的人。他过着

    一种宁静的、隐居似的生活,从不在公众舞台上露面,从不发表演讲。但他的手中握着无限的权力。

    莫利先生俯身给波洛填补着牙齿,声音里仍然充满着崇拜。

    “他从来都是掐着钟点来赴约。他经常让他的车开走,自己走回办

    公室。他言语不多,从不摆架子。他爱打高尔夫秋,喜欢养花弄草。您

    绝对想象不到他可以买下半个欧洲!就象没有人会认为您跟我能做到一

    样”。

    瞬息间波洛心里升起一丝不满,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被这样随便地

    与人相提并论。不错,莫利先生是个好牙医,但伦敦还有另外的好牙

    医。而赫克尔·波洛只有一个。

    “请漱漱口”。莫利先生说。

    “您知道,这是对希特勒和墨索里尼那帮耀武扬威的家伙的挑战”,莫利开始做第二颗牙,他接着说,“我们这儿不兴大惊小怪、咋咋呼呼

    的。看看我们的国王和王后有多民主吧。当然,象您这样的法国人是习

    惯于共和国那一套主张的----”

    “我不四(是)华(法)国人----我四(是)比利斯(时)人”。

    “嘘!别说话----”,莫利先生无可奈何地说,“开放口必须保持完全

    的干燥”。他不停地往上面喷着热气。

    他接着说下去:“真有趣,我可没觉出您是比利时人。我一直听说

    利奥波德国王蛮不错。我是个笃信王室传统的人。您知道,他们都得到

    过非常好的培养。您只要瞧瞧他们记住人名和面孔的惊人本事就明白

    了。这都是训练的结果----当然,也有些人天生就有这种能力。我本人

    就是个例子。我从来不记人的名字,但我很满意自己从来不会忘记见到

    过的面孔。比如几天前我这儿来了个病人----我记得以前见过他。我对

    这位病人的名字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但我马上就在心里说‘我在哪儿见

    过您?’我现在还没想起来,但会想起来的----我敢肯定。请再漱漱口”。

    漱罢口,莫利先生挑剔地观察着病人的口腔。

    “唔,我想还不坏。闭上嘴----轻轻地闭----很舒服吧?没有不平的感

    觉吧?请您再张开嘴,行了,看来做得蛮好”。小桌推开了,座椅也给摇了起来。

    赫克尔·波洛下了手术椅,他终于重获自由了。

    “好,再见,波洛先生。我想,您在我这儿没发现罪犯吧?”

    波洛笑了:“我上来以前,每个人看起来都象是罪犯!不过,也许

    现在会有所不同了!”

    “啊,是的,以前和以后总是有着巨大差别的!这会儿就连我们这

    些牙科医生也不象刚才那样是魔鬼了!要我给您叫电梯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下去”。

    “随您的意----电梯就在楼梯边上”。

    波洛走了出去,带上门的时候他听见水龙头开动的声音。

    他一步步地走下两段楼梯。当他走到最后的拐角处时,正好看到那

    位英属印度的陆军上校被送出门去。这人长得一点也不难看,波洛愉快

    地想。或许他是个打死过很多老虎的好射手呢。这可是块有用之材----

    帝国的一位常备前哨兵。

    他走进候诊室去取原先放在那儿的帽子和手杖。那急噪不安的年轻

    人还在,这让波洛觉得有些奇怪。另外一名病人也是个男人,他正在读

    一本《视界》杂志。

    在新生出的好心绪的驱使下,波洛开始研究起那个年轻人来。他看

    起来还是很凶残----而且他象是就要去杀人似的----但他可并不真是个杀

    人犯----波洛善意地想。毫无疑问,要不了多一会儿,这年轻人就会轻

    快地从楼梯上下来,摆脱了病痛的折磨,欢欢笑笑,对世界上的任何人

    都不抱一点恶意。

    听差走过来,清晰地大叫:“布伦特先生”。

    桌旁那读《视界》的男子放下杂志,站了起来。他中等个头,正值

    中年,身材不胖不瘦,穿着讲究,神情安详。

    他跟着听差走了。这是一个在英国最有权有势的人物----但他跟其他人一样要来看牙

    医,而且显然也同其他人一样对此抱着相同的心情!

    赫克尔·波洛一边想一边拿起帽子和手杖朝门口走去。他回转身来

    望了一眼,不禁大吃一惊,他想,那年轻人一定是牙疼得太厉害了。

    在厅房,波洛在镜子前停下来,理了理他的小胡子,莫利先生的一

    通料理把它弄得稍稍有点乱了。

    终于整理完毕,他正感到心满意足的时候,电梯又下来了。听差嘴

    里不成曲调地吹着口哨,从厅房后面现了出来。他看见了波洛,赶紧闭

    嘴不吹了,走过来替波洛打开前门。

    一辆出租汽车刚巧开过来停在屋前,有一只脚正伸出车门。波洛以

    风雅的目光颇感兴趣地打量着那只脚。

    优美的足踝,上等的长统丝袜。脚长得不错。但他不喜欢那鞋。这

    是只崭新的漆皮鞋,配着一个大大的闪亮的带扣。他摇了摇头。

    不够潇洒----太俗气了!

    那位女士正从车里走出来,这时她的后脚被车门夹了一下,带扣掉

    了。它叮叮当当地滚落到了人行道上。波洛跃前一步拾将起来,深鞠一

    躬,殷勤地递上去。

    天啊!原来是个年近五十的女人。戴了一副夹鼻眼镜。蓬乱的灰黄

    头发----难看的衣服----是那种老气横秋的暗绿色!她刚谢了他,夹鼻眼

    镜又掉了,接着手提包也掉到了地上。

    即使再不能算是献殷勤,也应该说是出于礼貌,波洛又替她捡了起

    来。

    她走上夏洛蒂皇后街58号的台阶。出租汽车司机正满心不快地盘算

    着那少得可怜的小费,波洛打断了他。

    “喂,空车吗?”

    司机闷闷地答道:“噢,我总算是解脱了”。“我也是”,赫克尔·波洛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他注意到司机那种深深的狐疑表情。

    “不,我的朋友,我没有喝醉酒。只因为我刚才去看过牙医,这下

    可以有六个月不用再来了。想起来真叫人高兴”。第二章 三是三,四是四,深宫大门紧关死

    差一刻三点,电话铃响了。精美的午餐之后,赫克尔·波洛正坐在

    一张舒适的椅子上惬意地消食。听到电话铃,他没有动,等着忠心的乔

    治来接电话。

    “Eh bien(法语:喂)”,乔治接着说道,“请稍等片刻,先生”,同

    时放低听筒。

    “先生,是杰普侦探长。”

    “啊哈!”

    波洛拿起听筒。

    “Eh bien, mon vieux(法语:喂,我的老朋友)”,他说,“近来怎么

    样?”

    “你呢,波洛?”

    “我挺好。”

    “听说你今天上午去看牙医了,是真的吗?”

    波洛嘟哝着:“苏格兰场真是无所不知啊。”

    “姓莫利,地址是夏洛蒂皇后街58号?”

    “对啊,”波洛的声音变了,“怎么了?”

    “只是纯粹的看病?不是去给他打气之类的?”

    “当然不是。你要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吧,我去补了三颗牙。”

    “你觉得他怎么样——还跟平时一样吗?”

    “应该说是吧。怎么了?”杰普的声音很生硬,毫无感情色彩。

    “没过多久,他开枪打死了自己。”

    “什么?”

    杰普敏感地问道:“你觉得很吃惊?”

    “坦率地说,是的。”

    杰普说,“我可不太喜欢这种事。我想跟你谈谈,你看你能来一趟

    吗?”

    “你在哪儿?”

    “夏洛蒂皇后街。”

    波洛回答:“我马上就到。”

    打开58号房门的是一名警官。他毕恭毕敬地问:“波洛先生吗?”

    “是的,正是我本人。”

    “探长在楼上。二楼——你知道吧?”

    赫克尔·波洛说:“上午我就在那儿。”

    房间里有三个人。波洛走进来,杰普抬起了头。

    他说:“很高兴见到你,波洛。我们正要把他抬走。想先看看他

    吗?”

    一个拿着照相机跪在尸体旁边的人站了起来。

    波洛走上前去。尸体躺在壁炉旁。

    莫利先生看上去和生前没有多大差别。就在他右边太阳穴下面有一

    个发黑的小洞。一只小手枪扔在他伸出的右手旁边的地板上。波洛轻轻地摇了摇头。

    杰普说:“行了,现在你们可以把他搬走了。”

    他们抬走了莫利先生。只剩下杰普和波洛两个人单独在一起。

    杰普说:“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象指纹啦什么的。”

    波洛坐下来,“给我讲讲。”

    杰普噘着嘴说:“他可能是自杀的。也许真是他自己开的枪。枪上

    只有他的指纹——但我并不满意。”

    “你的理由呢?”

    “首先,看不出任何理由促使他自杀——他身体很好,正在赚大

    钱,谁都没听说他有什么忧心之事。他和任何女人都没有瓜葛——至

    少”,杰普谨慎地作了一点修正,“到目前为止,我们知道他没有。他从

    来没有表现出烦躁忧虑、悲观厌世或者自暴自弃。我渴望听听你的意

    见,部分原因就在于此。你今天上午才见了他,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注意

    到什么。”

    波洛摇摇头。

    “一点也没有。他——怎么说呢?——完全正常。”

    “那就奇怪了,对不对?再有,无法设想一个人会上着上着班突然

    开枪自杀,为什么不等到晚上?那要合乎情理得多。”

    波洛表示同意。

    “这出悲剧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不好说。没人听到枪声。我想也没人听得见。从这儿到走廊有两

    道门,门边上还镶着一层台面呢——我猜测这是为了不让在手术椅上受

    罪的病人的声音传出去。”

    “很可能。就是上了麻醉的病人有时也会叫得很厉害的。”“没错。再加大街上车来车往,从房间外面应该听不到里边响枪。”

    “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概一点半左右吧——是听差阿尔弗雷德·比格斯发现的。据大家

    所说,此人有点呆头呆脑。好象是一位莫利约好十二点半就诊的病人因

    为等得不耐烦而吵了起来。一点十分,听差上楼来敲门。没听到回答,他显然不敢进去。他已经被莫利先生训过几次了,生怕再做错事。于是

    他又下了楼,那位病人则在一点十五分的时候气冲冲地走了。这不怪

    她,她足足等了四十五分钟,早该去吃午饭了。”

    “她叫什么名字?”

    杰普咧嘴笑了。

    “听差说是希尔迪小姐——可预约本上她的名字是柯尔比小姐。”

    “这儿是用什么方法让病人上楼就诊呢?”

    “莫利做好接待下一位患者的准备以后,就按响那边那个蜂鸣器,听差再把病人引上来。”

    “莫利最后一次按蜂鸣器是什么时候?”

    “十二点过五分,听差把候着的病人领上去了。从预约本上看是萨

    瓦旅馆的安伯里奥兹先生。”

    波洛的嘴边浮现出一丝微笑,他嘟哝说:“不知道这下我们的听差

    把这个名字弄成什么样了!”

    “照我说,完全成了乱七八糟的杂烩。要是想逗逗乐,我们现在就

    可以问问他。”

    波洛问:“那位安伯里奥兹先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听差没有送他出去,所以他不知道。不少病人喜欢不唤电梯径直

    下楼,然后自己离开。”

    波洛点点头。杰普接着说:“但我打了电话到萨瓦旅馆。安伯里奥兹先生很讲究

    精确,他说当他走出来关上前门的时候曾看了一下表,当时是十二点二

    十五分。”

    “他没能给你提供什么重要的情况吗?”

    “没有,他只是说大夫看起来很正常、很平静。”

    “Eh bien(法语:嘿)”,波洛说,“看来很清楚了。事情发生在十二点

    二十五分到一点半这段时间里——而且估计更接近前一个时间。”

    “是这样。因为要不然——”

    “要不然他就会按响接待下一个病人的蜂鸣器了。”

    “对,不管是真是假,医学证据是支持这种判断的。法医作了尸检

    ——在两点二十的时候。他不肯作出——现在谁都这样——所谓太主观

    的判断。但他说莫利不可能是在一点钟以后遭到枪击的——说不定要早

    得多。可他并不愿准确断定时刻。”

    波洛沉思着道:“那么,十二点二十五分的时候,我们的大夫还是

    个正常的大夫,情绪饱满,温文尔雅,干起活儿来得心应手。而那以后

    呢?他变得灰心丧气——痛苦不堪——随你怎么想吧——而且向自己开

    了一枪。”

    “真好玩,”杰普说,“你得承认,这太好玩了。”

    “好玩,”波洛道,“这词儿可没用对。”

    “我知道它并不——算我口不应心。你要觉得好,我就说这很奇怪

    吧。”

    “手枪是他自己的吗?”

    “不是。他没有手枪。从来没有。她姐姐说家里从来没有这类东

    西。多数人家里都不会有这种玩意儿的。当然,如果他决心要干掉自

    己,也有可能去买一把。要真是这样,我们很快就可以查清楚的。”

    波洛又问:“还有什么你觉得不满意的情况吗?”杰普擦了擦鼻子。

    “嗯,还有就是他躺的姿势。不是说人不可能象那样倒下去——但

    那姿势多少有点不对劲!而且地毯上只留下一两处痕迹——就好象用什

    么东西拖过一样。”

    “这可是个明显的启示。”

    “是的,除非是那该死的听差干的。我有一种直觉,他发现莫利的

    时候可能试着移动过他。当然,他否认了,可当时他给吓坏了。他是那

    种小傻瓜蛋,那种老出差错,老是挨骂的家伙,所以他学会了近似本能

    地撒谎。”

    波洛沉思着审视整个房间。他的目光停留在门后墙边的洗手池、门

    另一侧那高高的文件档案柜、手术椅和窗前放置的器械上,移向壁炉,再回到原来尸体躺着的地方;靠近壁炉的墙上还有一扇门。

    杰普一直跟随着他的视线。

    “这儿只通向一间小办公室”。他拉开那扇门。

    正如他所说,一间小屋,里边放着一张写字台,一个搁酒精灯和茶

    具的茶几,还有几把椅子。没有别的门。

    “他的秘书就在这儿工作”,杰普解释道,“内维尔小姐,她今天好

    象不在”。

    他的眼光和波洛相遇了。

    后者说道:“我记得他告诉过我。这又——可能是他不是自杀的一

    个证据”。

    “你是说她是被支走的吗?”

    杰普顿了一下,又说:“如果不是自杀,他就是被谋杀的。可为什

    么呢?后一个结论看起来并不比前一个更有道理。他是个温和文静、与

    世无争的家伙。会有谁想要杀他呢?”

    波洛纠正他:“谁杀死了他呢?”杰普说:“答案是——谁都可能!他姐姐可能从楼上他们的住处下

    来杀了他,他的一个仆人可以进来杀了他。他的合伙人赖利可能杀他。

    那个听差阿尔弗雷德可能杀他,也可以是某个病人杀了他”,他停顿了

    一下,又说,“可能是安伯里奥兹杀死了他——最容易的就是他了。”

    波洛点点头。

    “假如是这样的话——我们必须弄清楚为什么。”

    “完全正确。你又回到老问题上来了。为什么?安伯里奥兹正呆在

    萨瓦旅馆。为什么一个富裕的希腊人要跑来杀掉一个与世无争的牙医

    呢?有一件事情会成为我们的障碍的,那就是动机!”

    波洛耸耸肩:“看来,死神毫无艺术细胞,它找错了对象。神秘的

    希腊人,富有的银行家,著名的侦探——他们当中的某个人遭到枪杀该

    是多么的合情合理!因为神秘的外国人可能参与间谍活动,富有的银行

    家一死总会有人得利,而著名的侦探对罪犯来说是危险的。”

    “反之,可怜的老莫利对任何人都没有危险”,杰普忧伤地评论说。

    “也不尽然。”

    杰普给他弄糊涂了。

    “你又弄什么玄虚?”

    “没什么。一个偶然提起的话题。”

    他向杰普重述了莫利先生无意间说起的那番话——关于辨认人的面

    貌的事,以及他提到的那个病人。

    杰普显得半信半疑。

    “我想有这种可能,但这线索还不够。一定有人想隐瞒住自己的真

    实身份。今天上午你没注意别的病人吗?”

    波洛低声说:“在候诊室里我注意到一个象极了杀人犯的年轻人!”

    杰普为之一惊,连忙问:“怎么样?”波洛笑了:“Mon cher(法语:我的朋友),那是我刚到这儿的时

    候!那时我紧张得很,满脑子胡思乱想——enfin(法语:总之),心绪

    不佳。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凶恶不祥的,候诊室、病人、甚至楼梯上的那

    张地毯!我想那年轻人是其实只是牙痛得厉害。就这样!”

    “我明白那种难受劲”,杰普说,“但是,我们还是要对你的那个杀

    人犯进行仔细调查。不管是不是自杀,我们要调查每一个人。我想首先

    应该再同莫利小姐谈一谈,我只有一两句要说。对她来讲这当然是一次

    打击,但她的精神是不会垮的。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她。”

    身材高大、性格坚韧的乔治娜·莫利听这两个男人讲着一些不得不

    说的套话,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她加重语气说:“我不敢相信——这太

    难以置信了——我弟弟竟然会自杀!”

    “您是认为有另一种可能性吗,小姐?”

    “你是说——他杀。”她停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可说真的——

    这种可能性看起来跟另一种差不多同样不可能。”

    “但并不是完全一样不可能吧?”

    “是的——因为——噢,你们知道,我只会说我拿得准的东西——

    因为我弟弟的性格。我知道他心里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知道他没

    有理由——没有任何理由要毁灭自己的生命!”

    “今天早晨——在上班以前——您见过他吗?”

    “是的——吃早饭的时候。”

    “他跟往常一样——一点也没有心烦意乱的表现吗?”

    “他是心烦意乱——但不是你说的那种意思,他只是有点着急。”

    “为什么?”

    “他要迎来一个非常繁忙的上午,可他的秘书兼助手却被叫走了。”

    “内维尔小姐吗?”“是的。”

    “她都给他干些什么事呢?”

    “她替他处理所有的来往信件,当然还管预约登记、填写表格什么

    的。她还负责给器械消毒、研磨填料,并且要在他工作的时候给他递到

    手里。”

    “她跟他很久了吗?”

    “三年了。她是个很可靠的姑娘,我们都挺喜欢她。”

    波洛说:“您弟弟告诉我她是因为亲戚生病被叫走的。”

    “是的,她收到一封电报,说是她姑妈中风了,于是她坐早班车去

    了萨默塞特。”

    “您弟弟就为这事这么心烦吗?”

    “是——的”。莫利小姐的回答里有一点微弱的犹豫。但她又急忙接

    着说了下去,“你们——你们可别以为我弟弟不近人情,他只是以为

    ——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

    “怎么样呢,莫利小姐?”

    “嗯,他以为她是有意不来上班。噢,你们别误会了——我相信格

    拉迪丝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我跟亨利也是怎么说的。可实情是她跟一个

    不相配的年轻人订了婚——亨利很为这事伤脑筋——他觉得说不定是那

    年轻人劝说她出去玩一天。”

    “那可能吗?”

    “不,我敢肯定不可能。格拉迪丝是个很有良心的姑娘。”

    “但那年轻人会提出这种建议吗?”

    莫利小姐鼻子里嗤了一声。

    “我应该说很有可能。”“这年轻人是干什么的——还有,他叫什么名字?”

    “卡特,弗兰克·卡特。我想,他在——曾经在——保险公司任职。

    几个星期以前,他把饭碗给搞丢了,而且看来没能再找到工作。亨利说

    ——我敢说他说得对——他是个十足的无赖。格拉迪丝实际上把自己积

    攒的钱借了一些给他,亨利为此很担心。”

    杰普单刀直入地问:“您弟弟劝过她毁弃婚约吗?”

    “是的,我知道他试过。”

    “这样,这位弗兰克·卡特就很可能对您弟弟心怀不满了。”

    手榴弹兵粗鲁地嚷道:“胡说八道——要是你竟说是弗兰克·卡特杀

    死了亨利的话。当然,亨利是建议那姑娘离开年轻的卡特;但她根本没

    有照他说的去做——她傻乎乎地死心塌地地爱着卡特。”

    “您认为还有谁会恨您弟弟吗?”

    莫利小姐摇着头。

    “他和他的合伙人赖利先生处得好吗?”

    莫利小姐尖刻地说:“跟爱尔兰人相处,能好到哪儿去呢!”

    “您这是什么意思,莫利小姐?”

    “爱尔兰人脾气暴躁,对什么都喜欢争吵不休。赖利先生就爱争论

    政治问题。”

    “就这些?”

    “就这些。赖利先生在很多方面都不讨人喜欢,但他的医术还是蛮

    好的——至少我弟弟是这么说。”

    杰普追问道:“他到底什么地方不讨人喜欢呢?”

    莫利小姐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他成天喝得醉醺醺的——但请你

    们别说出去。”“在这个问题上,他和您弟弟有矛盾吗?”

    “亨利提醒过他一两次。做牙科这行”,莫利小姐用一种说教的口气

    继续讲下去,“需要一双不发抖的手,而靠酒精的香味是鼓不起自信心

    的。”

    杰普使劲点着头,深表赞同。然后他说:“可以请您谈谈您弟弟的

    经济状况吗?”

    “亨利收入不错,还存了一笔钱。我们各自还有父亲留下的一笔遗

    产。”

    杰普清了一下嗓子,小声问:“我想,您不一定知道您弟弟是不是

    留过遗嘱吧?”

    “他留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主要的内容。他给格拉迪丝·内维尔

    留了一百镑,其他的一切都归我。”

    “我知道了。现在——”

    门被重重地敲了一下。阿尔弗雷德的脸出现了。他那滴溜溜乱转的

    眼睛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两个来访者,他突然大声说道:“是内维尔小

    姐。她回来了——情绪很坏。她想问一下可以进来吗?”

    杰普点点头,莫利小姐吩咐道:“叫她到这儿来,阿尔弗雷德。”

    “是。”阿尔弗雷德回了一声,就不见了。

    莫利小姐叹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真不知拿这孩子怎么办好。”

    格拉迪丝·内维尔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是个看起来有点贫血

    的姑娘,大约二十八岁。虽然明显她内心很烦乱,但她很快就表现出了

    她的自制力和理智。

    借口要检查莫利先生的文件,杰普把她从莫利小姐那里带到楼下手

    术室旁边的那间小办公室。

    她不断地重复着:“我简直没法相信!莫利先生不可能做这种事!”她强调说看不出他在任何方面遇到了麻烦或是有什么忧愁。

    杰普开始问话了:“您今天被叫走了,内维尔小姐——”

    她打断了他:“是的,这实际上是个可恶的玩笑!我真觉得人们干

    这种事太缺德了,我真这么想。”

    “您想说的是什么呢,内维尔小姐?”

    “唉,姑姑压根儿就没事儿。她是前所未有的健康。我刚到的时候

    她简直给弄糊涂了。她没病我当然很高兴——但这都快让我发疯了。发

    那样一封电报,把我的心绪,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的。”

    “那封电报还在吗,内维尔小姐?”

    “我把它扔了,我想,大概是在车站吧。上面只是说‘昨晚姑中风速

    来’。”

    “您能肯定——呃——”,杰普轻轻地咳嗽了一下,“——那封电报

    不是你的朋友卡特先生发的吗?”

    “弗兰克?为什么?啊!我明白了,您是说——我们俩搞了鬼?

    不,说实在的,探长先生,我们都不会干这种事。”

    她的愤慨看来是发自内心的,杰普费了点劲才使她平息下来。但他

    一问到关于这个特殊的上午的病人情况,她就恢复了正常。

    “他们都登在这本子上。我敢说你们已经看过了。里边的人我基本

    上都认识。十点,索姆斯太太——来安新假牙。十点半,格兰特女士

    ——这是位老太太——住在朗兹广场。十一点,赫克尔·波洛先生,他

    定期来——噢,对了,就是这位——对不起,波洛先生,我真是太糊涂

    了!十一点半,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先生——您知道,就是那位银行家

    ——这个预约很短,因为莫利先生上次就准备好了填料。接下来是塞恩

    斯伯里·西尔小姐——她专门打电话来——说是牙痛,所以莫利先生把

    她加了进来。她一讲话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还爱大惊小怪。十二

    点是安伯里奥兹先生——他是新来的病人——是在萨瓦旅馆预约的时

    间。莫利先生有很多外国主顾,还有美国人。接下来,十二点半是柯尔

    比小姐,她从沃辛来。”波洛问道:“我来的时候,这儿有一个高个子军人装束的先生。他

    是谁?”

    “我想是赖利先生的一个病人。我这就去把他的病人名单拿来,好

    吗?”

    “谢谢,内维尔小姐。”

    她只离开了几分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跟莫利先生的登记簿

    相似的本子。

    她念道:“十点,贝蒂·希恩(这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十一点,阿

    伯克隆比上校。”

    “阿伯克隆比!”波洛咕哝道:“C' amp;eacute;tait ca(法语:好

    嘛)!”

    “十一点半,霍华德·雷克斯先生。十二点,巴恩斯先生。今天上午

    的病人就这么些。当然,赖利先生的病人要比莫利先生少。”

    “您能给我们谈谈赖利先生这些病人的情况吗?”

    “阿伯克隆比上校是老病人了,而希恩太太所有的孩子都是由赖利

    先生看牙的。我无法跟你们介绍雷克斯先生和巴恩斯先生,尽管我觉得

    听到过他们的名字。你们知道,所有的电话都该我接——”

    杰普说:“我们可以自己去问赖利先生。我想尽快见到他。”

    内维尔小姐走了出去。杰普对波洛说:“除了安伯里奥兹以外,都

    是莫利的长期病人。我要同安伯里奥兹先生谈话。照情况看,他是最后

    一个见到莫利活着的人,我们必须要证实他最后见到莫利的时候,莫利

    的确还活着。”

    波洛摇着头慢慢地说:“你仍然还得要证实动机。”

    “我知道。这玩意儿还会给我们出难题的,但我们也许能在苏格兰

    场找到一点安伯里奥兹的材料”。接着,他敏感地加了一句:“你有心

    事,波洛!”“有些事情我不明白。”

    “什么事?”

    波洛面带微笑道:“为什么是杰普探长呢?”

    “嗯?”

    “我说,‘为什么是杰普探长呢?’,象你这样高职位的警官——他会

    经常被派去调查自杀案吗?”

    “事实上,那时我恰好就在现场附近。我在拉文罕——威格莫尔大

    街。他们找人的本事可是蛮高的。是他们往那儿给我挂电话让我来

    的。”

    “可为什么他们要打电话找你呢?”

    “噢,那——那其实很简单。因为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分局长一听

    说今天上午他在这儿,就赶紧报告了苏格兰场。布伦特属于我们在这个

    国家里要保护的人物。”

    “你是说真有人想要——干掉他?”

    “当然有啦。首当其冲就得算赤色份子了。正是布伦特和他的集团

    在背后支撑着当今政府。美其名曰保守的财政。所以只要今天上午有任

    何对他图谋不轨的可能,上头就会要求进行彻底的调查。”

    波洛点点头。

    “这正是我隐隐约约猜到的。我的感觉正是”——他意味深长地挥舞

    着双手——“这里边似乎——出了点差错。按理被杀的是——应该是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或者,这可能只是一个开端——某种大规模

    行动的开端?我闻到——我闻到——”,他用鼻子嗅着空气,“——这桩

    买卖背后巨大的铜臭味!”

    杰普说道:“你感觉太好了点吧?”

    “我认为那位ce pauvre(法语:可怜)的莫利在这场游戏里只是个

    牺牲品。也许他知道什么——也许他告诉了布伦特什么——或者他们害怕他会告诉布伦特什么——”

    他停住了口,格拉迪丝·内维尔小姐又回来了。

    “赖利先生正忙着给一位病人拔牙”,她说,“大概十分钟以后能

    完,这样可以吗?”

    杰普回答说当然可以。同时,他又说还想再跟听差阿尔弗雷德谈

    谈。

    阿尔弗雷德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而发生的一切可能招致的责备又

    使他有一种病态的恐惧!他在莫利先生这儿刚干了两周,而这两周里他

    不断地犯各式各样的差错。无休止的责怪泄尽了他所有的自信。

    “可能他是比平时要好发火一点”,阿尔弗雷德回答着询问,“但我

    再不记得什么了,我从没想到他会走绝路。”

    波洛插话了。

    “凡是你能记起的今天上午的所有情况”,他说,“你都得告诉我

    们。你是位非常重要的证人,你的回忆会对我们大大有用的。”

    阿尔弗雷德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胸脯也挺了起来。他已经大致向

    杰普描述过上午发生的事了。现在他打算再发挥一番。他沉浸在一种受

    重用的陶醉之中。

    “我弯(完)全可以告诉您”,他说,“既然您问到我了。”

    “请先谈谈今天上午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吗?”

    阿尔弗雷德想了一阵,颇有些失望地回答:“说起来还真没有。弯

    (完)全跟平常一样。”

    “有陌生人到这儿来吗?”

    “没有,先生。”

    “病人里边也没有吗?”“我不知道您说病人里边是什么意思。来的病人都是有预约的,如

    果您是指这个的话。他们都登在本子上的。”

    杰普在一旁大点其头。

    波洛问道:“有人能从外边直接进来吗?”

    “不可能。他们没有钥匙,知道吗?”

    “但出去就容易了,是吧?”

    “是的,只要拧动把手,走出去,再把身后的门带上就行了。我要

    说,他们一般都是这么做的。经常是我用电梯接下一个病人上楼的时

    候,他们自己就沿着楼梯走下去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现在请你把今天来的人从第一个开始挨个给我们谈谈。

    要是记不清名字的话,就描述一下他们的相貌。”

    阿尔弗雷德沉思片刻,然后开始讲起来:“先来的是带着小姑娘的

    太太,她是找赖利先生的,还有一个索欧普或别的什么名儿的太太,是

    找莫利先生的。”

    波洛说道:“完全正确,接着说。”

    “后来又来了位老太太——她穿着华贵,是坐戴姆勒汽车来的。她

    走的时候,进来了一位高个子军人,紧接着,您就来了”。他朝波洛点

    点头。

    “对。”

    “后来那美国人来了——”

    杰普警觉地问:“美国人?”

    “是的,先生。是个年轻小伙子。他准是个美国佬——从他说话的

    调调儿就能听出来。他来得挺早的,但到十一点半还没按预约接待他

    ——而他自己也没守约。”

    杰普敏感地发问:“怎么回事?”“责任不在他。赖利先生的蜂鸣器十一点半响的时候——实际上还

    迟一点,大概是差二十分到十二点才响的——我去请他,可他已经不在

    了。一定是因为害怕走掉了”,他很内行地加了一句,“他们有时候就这

    样。”

    波洛问道:“这么说,他一定是在我之后不久离开的了?”

    “没错,先生。我把坐罗尔斯汽车来的那位大人物送上去之后您才

    走的。啊——那车可真漂亮啊——布伦特先生的那辆车。我下来送您出

    去,这时来了一位女士。她是塞姆·伯里·西尔小姐,或者叫别的什么名

    儿的——后来,哦——对了,事实上,我跑到厨房去吃了点东西,我还

    在下面厨房的时候就听见有蜂鸣器响了——是赖利先生的——我赶紧上

    来,就跟我刚才说过的那样,那位美国先生已经走了。我去告诉了赖利

    先生,他还是老样子,骂了几句了事。”

    波洛道:“接着讲。”

    “让我想想,后来又怎么了呢?哦,对了,莫利先生的蜂鸣器响

    了,该给西儿小姐看病了,当我领着这个叫这么个弄不清爽的名字的小

    姐坐电梯上去的时候,那大人物下楼离开了。然后我又下来,这时候来

    了两位先生——一位是个小个子,嗓门尖尖怪怪的——我记不起他的名

    字了,只记得是来找赖利先生的,另一位是个胖胖的外国人,他是莫利

    先生的病人。

    “西尔小姐没用多少时间——不超过一刻钟。我送她出去,又把那

    外国先生送到楼上。另外一位先生刚来我就把他带到赖利先生那儿

    了。”

    杰普问:“你没送安伯里奥兹,那位外国先生离开吗?”

    “没有,先生。我该说没有。他一定是自己走了。这两位先生都不

    是我送出去的。”

    “十二点以后你在哪儿?”

    “我总是坐在电梯里,先生,等着门铃或是哪个蜂鸣器响。”

    波洛说:“也许你还在看书?”阿尔弗雷德的脸又红了。

    “那又没什么坏处,先生。反正我没有别的事儿好干。”

    “有道理。你读的是什么书呢?”

    “《死亡发生在11点45分》,先生。那是本美国侦探小说。先生,那简直是瞎编!全是讲警察的。”

    波洛微微一笑。他说:“你坐在那儿听得见前门关上的声音吗?”

    “您是说有人出去吗?我想我听不见,先生。我的意思是我不会注

    意到!您知道的,电梯在厅房的最里边,还拐了个弯。门铃就装在它后

    面,蜂鸣器也是。所以这两样是不会漏掉的。”

    波洛点点头,杰普接着问:“后来又怎么样了?”

    阿尔弗雷德皱着眉,使劲在想。

    “再就只有最后一位小姐,希尔迪小姐了。我等着莫利先生发信

    号,可一直没响动,到一点钟,那位等着的小姐就发起火来了。”

    “这以前你没上去看看莫利先生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阿尔弗雷德断然地摇头。

    “没有,先生。我从来没想过要这么做。前边那位先生说不定还在

    上面呢。我必须得等他发信号。当然,要是我知道莫利先生要走绝路的

    话——”

    阿尔弗雷德病态地摇着头。

    波洛问:“通常蜂鸣器是在病人下来之前,还是之后响?”

    “要看情况,一般来说,如果病人要走下楼来,那么蜂鸣器就会先

    响。如果他们要了电梯,那就可能在我带他们下来的时候响。但是这也

    不一定。有时莫利先生在发信号接待下一个病人之前要歇几分钟。如果

    很忙的话,病人一出屋他就会按信号了。”“我明白了——”,波洛停了一下又问,“你对莫利先生的自杀感到

    吃惊吗,阿尔弗雷德?”

    “我简直一下子头都懵了。在我看来他没有任何理由要走这条路

    ——噢!”阿尔弗雷德的眼睛一下子鼓得又圆又大,“呃——这个——他

    该不是给人杀死的吧,啊?”

    波洛抢在杰普插话之前继续下去。

    “如果是的,你就不会这么吃惊了吗?”

    “哦,我不知道,先生。我真不知道。我看不出谁会要杀莫利先

    生。他是——呃,是个非常普通的人,先生。他真是给谋杀的吗,先

    生?”

    波洛沉重地说:“我们必须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所以我才对你说

    你是个非常重要的证人,还要你务必尽力回忆今天上午所发生的一

    切。”

    他一字一顿地说完这番话,阿尔弗雷德紧皱双眉,使劲地在回想。

    “我再也想不起还有什么了,先生。真的想不起了。”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很沮丧。

    “很不错了,阿尔弗雷德。你是不是能够肯定今天上午除了病人以

    外再没有别的人进过这所房子?”

    “没有生人,先生。只有内维尔小姐的那位年轻人来过——没找着

    她他很不高兴。”

    杰普敏感地追问:“那是什么时候?”

    “十二点刚过不久。我告诉他内维尔小姐今天不来上班的时候他显

    得很生气,他还说他要等着见莫利先生。我跟他说莫利先生一直要忙到

    吃午饭,但他说没关系,他可以等。”

    波洛问:“他等了吗?”阿尔弗雷德的眼里闪过吃惊的神情。他说:“噢——我根本没想过

    这茬儿!他进了候诊室,但后来又不在那儿了。他一定是等得不耐烦

    了,下次再来吧。”

    阿尔弗雷德出去以后,杰普直截了当地问:“你觉得跟这家伙谈到

    谋杀明智吗?”

    波洛耸耸肩。

    “我觉得是这样——是的。在刺激之下,他才会把一切可能看见或

    听见的的东西都回想起来,而且他还会加倍留意这儿所有的事态发

    展。”

    “但是,我们可不希望这件事很快就给传得满城风雨的。”

    “Mon cher(法语:我亲爱的),不会的。阿尔弗雷德爱读侦探小

    说——阿尔弗雷德迷恋着犯罪。不论阿尔弗雷德无意中说出什么都可以

    归咎于他那病态的犯罪狂想。”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波洛。现在还是让我们来听听赖利说些什

    么吧。”

    赖利先生的手术室和办公室在一楼,跟楼上的一样大小,区别只是

    光线暗些,来的病人少些。

    莫利先生的合伙人是个高个子、黑皮肤的年轻人,一绺头发不整齐

    地耷拉在他的额前。他的嗓音颇有魅力,目光也挺机灵。

    “我们希望,赖利先生”,杰普做了自我介绍之后说,“您能帮助我

    们弄清这次事件的一些情况。”

    “那您就错了,因为我帮不了你们”,对方答道,“应该这么说——

    亨利·莫利是最不会自杀的人。我可能会——但他不会。”

    “您为什么可能会呢?”

    “因为我有数不清的烦恼”,他说,“比如,缺钱花就是一个!我从

    来做不到收支平衡。而莫利是个精细人,你们会发现他从来没有欠过

    债,他不会有经济上的麻烦,这我可以肯定。”“风流韵事呢?”杰普提示道。

    “您是说莫利吗?他根本就没有生活乐趣,完全受他姐姐的支配,这可怜的人。”

    杰普开始询问赖利这天上午看的病人的详细情况。

    “噢,我认为他们都是光明正大的人。小贝蒂·希恩,她是个好姑娘

    ——她家里的人一个个都是由我看牙的。阿伯克隆比上校也是我的老病

    人。”

    “霍华德·雷克斯先生呢?”杰普问。

    “就是那个弃我而去的人吗?他以前没来过我这儿。我一点儿也不

    了解他。他打电话来特别要求预约今天上午。”

    “他从哪儿打来的电话?”

    “霍尔本宫旅馆。我想他大概是个美国人。”

    “阿尔弗雷德也这么说。”

    “阿尔弗雷德当然知道”,赖利说,“我们的阿尔弗雷德是个电影

    迷。”

    “您其他的病人呢?”

    “巴恩斯?一个可笑的刻板小个儿,退休的公务员,住在伊陵路那

    边。”

    杰普沉吟片刻,又问:“您可以给我们谈谈内维儿小姐吗?”

    赖利先生眉毛向上一扬。

    “那个飘(漂)亮的白皮肤秘书?真的没什么,老伙计!她跟老莫

    利的关系可是一清二白的——我敢肯定。”

    “我从来也没暗示他们不清白呀”。杰普急忙声明,他的脸有些红

    了。“那是我的错”,赖利说,“原谅我这肮脏的灵魂吧,好吗?我还以

    为你们这么问我,是在cherchez la femme(法语:怀疑那个女人)呢!”

    “请原谅我用您的语言说话”,他顺带对波洛说了一句,“我的发音

    很美吧?这都该归功于修女们的教导。”

    杰普阻止了他轻浮的表演。他接着问:“您知道和内维尔小姐订婚

    的那个年轻人的情况吗?我知道他叫卡特,弗兰克·卡特。”

    “莫利不大喜欢他”,赖利说,“他想让内维尔小姐拒绝他。”

    “这大概让卡特很生气吧?”

    “也许气得要命”。赖利先生起劲地表示同意。

    他停了一下,反问道:“对不起,你们调查的真是一桩自杀案,而

    不是谋杀案吗?”

    杰普单刀直入地说:“如果是谋杀,您有什么可以提醒我们的吗?”

    “别问我!我倒希望能说是乔治娜干的!她是那种满脑子禁酒主义

    的冷面女人。不过乔治娜恐怕还算得是讲道德的正派人。当然,我自己

    可以很容易地溜上楼去杀了那老家伙,可我没有。事实上,我无法想象

    会有任何人想要杀莫利。同样我也无法想象他会自杀。”

    他又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异样:“事实上,我对这事感到很难

    过。你们千万别拿我的举止来判断我。我只是有点神经质。我很喜欢老

    莫利,我会想他的。”

    杰普放下电话。当他转向波洛的时候,脸色狰狞。

    他说:“安伯里奥兹先生‘觉得有点不舒服——今天下午不会客’,他

    必须得见我——而且他也休想溜走!他只要想逃,我安在萨瓦旅馆的那

    个人马上就会跟着他。”

    波洛沉思着问:“你认为是安伯里奥兹杀了莫利?”

    “不知道。可他是最后一个见到莫利活着的人。他还是个初诊病

    人。按照他的说法,他十二点二十五分离开的时候,莫利还活得好好的。这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如果莫利那时确实还活着,我们就要

    重新构想后来发生的事了。这时离下一个病人预约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那五分钟里有人进来找他吗?是卡特?或者是赖利?接着发生了什么

    事?毫无疑问,十二点半,或者最迟差二十五分到一点,莫利死了——

    要不然他会按响蜂鸣器或者是给柯尔比小姐送下话来说他不能给她看病

    了。但是没有。要么是因为他已经给杀死了,要么是因为有人跟他说了

    什么,把他的脑子搅乱了,于是他就自杀了。”

    他停了一下。

    “我要跟他上午看的每一个病人谈一次话。他完全有可能会对他们

    中的哪个人说点什么,而这可以把我们引上正轨。”

    他看了看表。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先生说四点一刻可以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们先

    去见他。他住在迁而喜的泰晤士河堤岸边,然后我们可以在见安伯里奥

    兹以前先顺路去找那个叫塞恩斯伯里·西尔的女人。我想尽可能地掌握

    材料之后,再跟我们的希腊朋友打交道。然后,我准备同你说的‘看起

    来象杀人犯’的美国人谈谈。”

    赫克尔·波洛连连摇头。

    “不是杀人犯——是牙疼。”

    “无论如何,我们要见见这位雷克斯先生。至少可以说,他的行为

    可疑。我们还要调查内维尔小姐的电报,还有她的姑妈,还有她的那年

    轻人。实际上,我们要调查每一件事,每一个人!”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从来没有在大众面前显露过真容。也许因为生

    性淡泊宁静,也许是因为多年以来,他的角色是女王的丈夫而不是国

    王。

    吕蓓卡·桑塞文拉托的娘家姓阿恩霍尔特,四十五岁时,这个梦想

    破灭的女人来到了伦敦。她的父母都是富贵人家出身。她母亲是罗瑟斯

    坦家族欧洲后裔的继承人,她父亲在美国开着一家属于阿恩霍尔特家族

    的大银行。吕蓓卡·阿恩霍尔特由于两个兄弟不幸死亡、一个表兄在空

    难中丧身而成为巨大财产的唯一继承人。她同著名的欧洲贵族菲利浦·迪·桑塞文拉托结了婚。在跟这个劣迹昭彰、声名狼藉的纨绔流氓度过

    了极其不幸的两个年头之后,到第三年她终于获准离婚,并取得了对孩

    子的监护权。但没过几年,孩子也死了。

    接二连三的痛苦使吕蓓卡·桑塞文拉托转而把她毋庸置疑的才智投

    向金融生意——她的血液里奔流着在这方面天生的才能。她同父亲合作

    经营起银行业。

    父亲死后,她凭借雄厚的资产继续在金融界保持着强有力的地位。

    她到伦敦来了——伦敦银行一个地位较低的合伙人带着各种文件被派到

    克拉里齐去见她。六个月以后,传来了一个令世人目瞪口呆的消息:吕

    蓓卡·桑塞文拉托即将下嫁阿里斯泰尔·布伦特,一个比她小将近二十岁

    的男人。

    自然有人嘲讽——也有人微笑。她的朋友们说,吕蓓卡在男人的事

    情上简直傻得无可救药!先是桑塞文拉托——现在又是这个年轻人。显

    然,他是为了她的钱才跟她结婚的。她免不了要受第二次灾难了!但出

    乎所有人的预料,这次婚姻非常美满。那些预言阿里斯泰尔·布伦特会

    把她的钱用到别的女人身上的人们都错了。他始终对妻子忠贞不二。甚

    至在过了十年她死之后,他继承了她巨大的财富,人们以为这下他也许

    会无拘无束地寻欢作乐了,但他仍然没有再娶。他仍然过着宁静简单的

    生活。他的金融才能跟他的妻子相比豪不逊色。他判断和处理问题的水

    平有口皆碑——他看事情总是那么全面。他全凭自己的才干支配着庞大

    的阿恩霍尔特0;罗瑟斯坦财团的股权。

    他很少接触社交界,他在肯特郡和诺福克各有一所度周末的房子

    ——他没有放荡的伙伴,总是找一些安静的、老派的朋友一起过周末。

    他喜欢打高尔夫球,球技尚可。他还醉心于园艺。

    这就是杰普侦探长和赫克尔·波洛乘着一辆老爷出租车要去见的

    人。

    哥特楼在迁而喜的泰晤士河堤一带尽人皆知。房子里布置精美、富

    丽而不铺张。它并不摩登时髦,但住起来舒适安逸。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没让他们等候。他几乎是马上就出来了。

    “是杰普侦探长吗?”杰普迎上前去,并介绍了赫克尔·波洛。布伦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他。

    “我听说过您,这是肯定的,波洛先生。而且肯定——最近——在

    什么地方——”,他停住口,皱起了眉。

    波洛说:“今天早晨,先生,在ce pauvre(法语:可怜)的莫利先

    生的候诊室里。”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的眉结解开了。他说:“对了。我就知道在什么

    地方见过您”。他转向杰普,“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听到可怜的莫利的事

    我非常难过。”

    “您感到吃惊吗,布伦特先生?”

    “很吃惊。当然,我并不怎么了解他,可我觉得他完全不象要自杀

    的人。”

    “今天上午,他的身体和精神看起来都还好吧?”

    “我觉得是这样——是的”,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停了一下,然后带

    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微笑说,“说真的,我心里很害怕去看牙医。我特

    别恨那该死的玩意儿在嘴里吱吱乱钻。所以我很少注意到别的什么。刚

    一做完,你们知道,我就起来走了。但我要说那时候莫利看来完全正

    常。心情愉快,忙乎个不停。”

    “您经常找他看牙吗?”

    “我想这是我第三次或是第四次去找他了。一年前开始我的牙才开

    始老出毛病的。大概真是老了的缘故吧。”

    赫克尔·波洛问:“最初是谁给您介绍的莫利先生?”

    布伦特皱紧双眉,尽力聚精会神地回想着。

    “让我想想——有一次我牙疼——有人告诉我去找夏洛蒂皇后街的

    莫利先生——不行,我怎么也想不起是谁了。对不起。”

    波洛说:“要是想起来,您可以告诉我们吗?”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好奇地看着他。

    他回答道:“当然可以。为什么?这很重要吗?”

    “我觉得”,波洛说,“这可能非常重要。”

    就在他们正走下寓所前的台阶时,一辆小汽车嘎然停在门口。这是

    一辆专为运动目的制造的汽车——坐这种车的人要出来必须从方向盘下

    面扭动身体一截一截地往外挤。

    那正在下车的年轻女人看起来就象只由手臂和腿构成的一样。两个

    男人已经谈着话转身沿着街道走去了,她才终于从车里钻出来了。

    姑娘站在人行道上望着他们。突然,她大喊了一声“喂!”

    两个人都没意识到是在叫他们,谁也没有转过脸来。那姑娘又叫

    道:“喂!喂!那边那两位!”

    他们停下来,好奇地四望。姑娘朝他们走过去,手臂和腿上压痕犹

    存。她又高又瘦,伶俐活泼的表情弥补了她长相上的不足。她的皮肤黝

    黑,是那种经过大量日晒后的深棕色。

    她对波洛说:“我认识你——你是大侦探赫克尔·波洛!”她的声音

    热情浑厚,略带一点美国口音。

    波洛回答:“听候您的吩咐,小姐。”

    她的目光移向他的同伴,波洛连忙介绍:“这位是杰普侦探长。”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好象显得很吃惊。她声音有点急促地

    说:“你们来这儿干什么?阿里斯泰尔姨公他没——没出什么事吧?”

    波洛立即反问道:“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小姐?”

    “他没事?太好了。”

    杰普接过了波洛的问题。

    “您怎么会以为布伦特先生出了事呢,呃——您怎么称呼——小姐?”

    他停下来。

    姑娘一字一句地回答:“奥莉维亚,珍妮·奥莉维亚。”然后她轻轻

    地、不能让人信服地笑了笑说:“门前警犬打转,楼顶必有炸弹,不是

    吗?”

    “我很欣慰地告诉您布伦特先生平安无事,奥莉维亚小姐。”

    她直视着波洛。

    “那么是他叫你来做什么吗?”

    杰普说:“奥莉维亚小姐,是我们来拜访他,想让他就今天上午发

    生的一起自杀事件提供点线索。”

    她追问道:“自杀?谁自杀了?在哪儿?”

    “一位牙科医生,夏洛蒂皇后街58号的莫利先生。”

    “噢!”珍妮·奥莉维亚失声叫道,“噢——”,她皱起眉,眼盯着前

    方。然后她出人意料地说:“噢,可这太荒唐了!”她一转身,突然间一

    点不讲客套地离开了他们,登登登跑上了哥特楼的台阶,掏出钥匙开门

    进去了。

    “啊!”杰普凝视着她的背影发话了,“要说这事可有点奇怪啊。”

    “有意思”,波洛缓缓地说。

    杰普定定神,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招手拦了一辆过路的出租车。

    “我们还来得及赶在去萨瓦旅馆之前先拜访塞恩斯伯里·西尔。”

    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正坐在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光线暗淡的休息

    室里喝茶。

    穿便衣的警官的出现使她感到有些慌张——但杰普看出她的激动其

    实源于欣喜。而波洛则伤心地发现她仍然没有把鞋上的带扣缝好。“真的,警官先生”,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颠三倒四地说着话,眼

    睛不停地东张西望,“我真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才没人打扰,这太难

    了——特别是吃茶点的时间——也许您想用点茶——还有——还有您的

    朋友呢?”

    “别为我费心,小姐,”杰普说,“这位是赫克尔·波洛先生。”

    “是吗?”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说,“也许——你们真的——你们两

    位都不想喝茶?不吗?那,我们或者该到客厅去坐坐,虽然那儿经常是

    客满的。啊,我看见那儿有个拐角——就是墙凹进去的那块儿,那桌人

    刚走。我们坐过去吧——”

    她领头就朝那比较僻静一点的、放着一张沙发和两张椅子的凹处走

    去。波洛和杰普紧跟着她,前者还捡起了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照例丢

    下的一条围巾和一张手帕。

    他将它们交还给她。

    “噢,谢谢——我太粗心了。现在,侦探先生,请——不,是侦探

    长先生,对不对?请您随便向我提问吧。这真是一件令人悲痛的事。可

    怜的人——我想,他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我们生活的可真是个忧患重

    重的时代呀!”

    “您发现他忧虑吗?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

    “嗯——”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回想着,最后有些犹豫地说,“您知

    道,我也不敢肯定他的确是在忧虑!不过也可能我没注意到——特别是

    在那种环境下。我想大概我是个胆小的人。”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嗤嗤

    地笑了,拍了拍她那一头鸟窝似的卷发。

    “您能告诉我们当您在候诊室的时候,那里边都有谁吗?”

    “让我想想——我进去的时候那儿只有一个年轻人。我想他的牙一

    定正痛,因为他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很粗野,手里边稀里哗啦地翻着

    一本杂志。后来他突然跳起来走了出去。他一定是牙痛得太厉害了!”

    “您不知道他出去以后是不是就离开了诊所?”

    “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以为他只是觉得再也没法等了,非得马上去见医生呢。但他不可能是去找莫利先生,因为只过了几分钟听差就来把

    我领到莫利先生那里去了。”

    “您出来的时候没有再进候诊室吗?”

    “没有。因为您知道,我还在莫利先生那里就已经戴好了帽子,弄

    好了头发。有那么一些人”,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接着说,她越说越起

    劲,“他们把帽子放在楼下候诊室里,我就从来不这样。我有个朋友,她曾经这么干过一回,结果发生了一件令人痛心的事。那是顶新帽子,她小心地把它放在一张椅子上,当她再下来的时候,您相信吗,有个小

    孩在上面坐过了,把它压扁了。毁了!完全给毁了!”

    “真是个悲剧。”波洛礼貌地说。

    “我认为小孩的母亲应该负完全责任”,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宣判

    道,“当母亲的应该看好她们的孩子。小宝贝儿们并不想妨害别人,但

    他们必须得有人照看。”

    杰普问:“这么说那牙痛的年轻人是您在夏洛蒂皇后街58号见到的

    唯一的病人了?”

    “我上楼到莫利先生那儿去的时候,有一位先生下楼走了——噢,我还记得——我刚到的时候还碰到一个怪里怪气的外国人从里边出

    来。”

    杰普轻轻咳了一声。波洛却神情庄重地说:“那是我,女士。”

    “噢,我的天!”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仔细地端详着他,“真的是

    您!请千万宽恕我——我眼睛太近视了——而且这儿很黑,是不

    是?”她一下了变得有点语无伦次起来,“真的,我要说,我自以为有很

    好的记忆,能记住别人的相貌。但这儿光线太暗了,对不对?请您千万

    宽恕我这最不幸的错误!”

    他们赶紧安慰她,使她平静下来,杰普才又问道:“您能肯定莫利

    先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吗——比方说——他今天上午等待着一次痛苦的

    会见什么的?一点也没有听说吗?”

    “没有,真的,我可以肯定他没说过。”“他没有提到一个叫安伯里奥兹的病人吗?”

    “没有,没有。他真的什么都没说——我是说,除了牙科医生必须

    得说的那些话以外。”

    波洛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几句话:“漱漱口。请再张大点,轻轻闭

    上嘴。”

    杰普进一步说,也许有必要请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出庭作证呢。

    起初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失声惊叫起来,然后她似乎也就默许了

    这个请求。杰普随口提起的另一个问题又引出了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

    的生平故事。

    看来她是六个月前从印度来英国的。她在很多家旅馆和供膳寄宿处

    住过,最后因为非常喜欢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宾至如归的气氛,才在这

    里住了下来;她在印度时主要住在加尔各答,在那里做传教慈善工作并

    讲授演讲术。

    “纯正、清晰的英语——是第一重要的,侦探长先生。您知道”——

    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傻痴痴地笑起来,但又忍住了——“年轻的时候,我当过演员。噢,只演过几个小角色,都是些跑龙套的角色!但我抱负

    很大,不断学习丰富自己,一直到能演各种剧目。后来我周游世界各

    地,去演——莎士比亚,肖伯纳”,她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些可怜的女

    人出毛病就出在感情上——总受感情的支配。这时我一时冲动,轻率地

    结了婚。天啊!我们几乎马上就分手了。我——我是悲惨地给人欺骗

    了,我又改回了做姑娘时的姓,一个朋友热心地给我提供了一笔钱,让

    我开起了演讲学校。我还帮着建立了一个业余剧团。我一定要给你们看

    几张我们的海报。”

    杰普侦探长可知道那会有多危险!他赶紧逃走了,塞恩斯伯里·西

    尔小姐却还在没完没了地说最后的几句话——“要是,出于某种偶然,我的名字要出现在报纸上的话——我是说,作为一个出庭作证的证人

    ——你们能保证把它写对吗?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梅贝尔是

    M.A.B.E.L.L.E,西尔是S.E.A.L.E。当然啦,要是他们真的要提到我的

    话,我还曾经在牛津长租剧场演过《如愿》呢。”

    “当然,当然。”杰普侦探长简直逃一样地跑了出来。在出租汽车上,他长叹一声,擦着额头。

    “要是有必要的话,我们应该能够对她的一切进行核查,”他

    说,“除非她说的全都是假话——但我不相信会是这样!”

    波洛摇着头。

    “说谎的人,”他说,“既不会说得这样详细,也不会说得这么毫无

    条理!”

    杰普接着说:“我原来还担心她会不愿意出庭作证呢——多数没结

    婚的中年女人都这样——但她当过演员,这使她渴望开口说话。她有点

    好出风头!”

    波洛问道:“你真的要她出庭吗?”

    “也许不,这得看情况。”他顿了一下又说:“我现在更加确信,波

    洛,这不是自杀案。”

    “动机呢?”

    “我们不是正在找吗?要是莫利曾经勾引过安伯里奥兹的女儿呢?”

    波洛没有说话。他尽力设想莫利扮演一个勾引者的角色,去勾引一

    个美目盼兮的希腊少女,但他可悲地失败了。

    他提醒杰普,赖利先生说过,他的合伙人一点都没有生活情趣。

    杰普含糊地回答:“噢,你怎么知道出门游逛一趟会发生些什么事

    情呢!”他又感觉良好地加了一句,“等我们跟这家伙谈过以后就会清楚

    该怎么办了。”

    他们付了车钱,走进萨瓦旅馆。

    杰普向人打听安伯里奥兹。

    服务生很奇怪地看着他俩。说道:“安伯里奥兹先生?很抱歉,先

    生,恐怕你们不能见他。”“噢,我能的,伙计。”杰普坚持说。他把服务生拉到一旁,把证件

    给他看。

    服务生回答道:“您没弄清楚,先生。安伯里奥兹先生半小时以前

    死了。”

    对赫克尔·波洛来说,就好象有一扇门轻轻地、但无可挽回地关上

    了。第三章、五是五,六是六,多衔草枝窝不漏

    二十四小时以后,杰普给打电话给波洛。他的腔调里带点苦涩的味

    道。 “了结了!完事了!” “你想说什么呀,我的朋

    友?” “莫利真是自杀的,我们找到动机了。” “是什

    么?” “我刚得到医生作出的安伯里奥兹的死亡报告。我不跟你讲那

    些一条二款的术语了,简单地说他是因肾上腺素和普鲁卡因过量而死亡

    的。据我理解,这作用于他的心脏,造成了虚脱。那可怜的家伙昨天下

    午说他不舒服,他说的正是实话。好,这下你看!肾上腺素和普鲁卡因

    是牙科医生注入牙龈的混合剂0;0;用作局部麻醉的。莫利出了差

    错,注射过量了,等安伯里奥兹走了以后他发觉了,不敢承担后果,于

    是就开枪自杀了。” “用一只据知不属于他的手枪?”波洛质问

    道。 “但他完全可能有枪。亲戚们不见得什么都知道,有时候他们

    不知道的事多得惊人呢!” “那倒是,是的。” 杰普说:“好了,你总算同意了,这是一个对整个事件完美的、合乎逻辑的解释。”

    波洛道:“你知道,我的朋友,它并不使我满意。确实,有些病人对这

    些局部麻醉剂会有不良反应。肾上腺素的特应性是众所周知的。它与普

    鲁卡因合用会产生很微小的毒性。但是用这药的医生通常并没有想到要

    去自杀啊!” “是的,但你说的是麻醉剂用量适当的情况。在那种情

    况下不会有人对有关的大夫求全责备。是病人的特应性引发了死亡。而

    在这次事件中,很明显,用药肯定过量了。他们还没有得出准确的数值

    0;0;这种数量分析好象要花很长时间0;0;但肯定是超出正常

    的剂量了。这说明莫利一定出了差错。” “既便如此”,波洛说,“那

    也仅仅是差错,并不能视为犯罪啊。” “是的,但这会影响他的饭

    碗。事实上,这会完全毁了他。谁也不会去找一个因为偶然有点走神就

    可能给你注射致命剂量的毒药的牙医。” “我得承认,他干的可是精

    细活儿。” “这种事就是会发生0;0;医生会0;0;药剂师也

    会。多少年都仔细可靠,但是偏偏0;0;只一会儿的疏忽0;0;

    就闯了祸,这倒楣的家伙就一定得受罚吃苦。莫利是个情绪易受外界影

    响的人。如果是内外科医生,一般总有药剂师或配药员分担责任

    0;0;或者是同当罪责。在这次事件里,莫利得一个人负责。”

    波洛提出了异议。 “他不能留下几句话,说明他自己做的一切,说

    明他无法承担后果吗?他就不能留下点那种东西吗?不能给他姐姐留一

    句话吗?” “依我看,不能。他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0;0;吓

    得完全不知所措了,于是就采取了最快的了结办法。” 波洛没有答

    话。 杰普说:“我了解你,老伙计。每当接触到死人的案子,你都希望它就是谋杀案!我承认这次把你引到这条路上我有责任。我犯了错

    误,我坦率地承认。” 波洛说:“我仍然认为,也许还可以有另外的

    解释。” “我敢说还可以有很多其他的解释。我也想过0;0;但它

    们都太荒诞了。让我们假设安伯里奥兹杀死了莫利,回到家里,满心悔

    恨,于是就用从莫利的手术室偷来的麻醉剂自杀了。如果你以为有这种

    可能的话,我却认为一点也不可能。我们局里有安伯里奥兹的一份记

    录。相当有意思。他起初在希腊是个旅馆看门人,后来卷入了政治活

    动。他在德国和法国干过谍报工作0;0;也因此弄到些小钱。但他并

    没有能靠这个很快发财,而且据信他曾经有过一两次敲诈的前科。我们

    的安伯里奥兹先生可不是什么好人哪。他去年到印度去了一趟,据信是

    把一个土著王公狠狠地敲了一笔。困难的是始终没能找到对付他的证

    据。他滑得象条鳝鱼!因此,还有另外的可能性。他也许想诈莫利一件

    什么事。而莫利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给他注射了超量的肾上腺素

    和普鲁卡因,希望这会被判定为一次不幸的事故0;0;由于肾上腺素

    的特应性之类的原因。后来,等这家伙走了,莫利突然后悔极了,就走

    了绝路。当然,这是有可能的,但我怎么也不能把莫利看成个蓄意杀人

    的凶手。不,我完全确信这就象我开头说的那样0;0;是个名副其实

    的错误。我们只好就这样把这事搁下了,波洛。我已经跟头儿谈过了,他也觉得很清楚了。” “我明白了”,波洛叹息说,“我明白了

    0;0;” 杰普好心地说:“我明白你的感觉,老伙计。但不可能每

    次都有一个称心如意的、有刺激的凶杀案啊!就谈到这儿吧。我能表示

    歉意的只有一句老话,‘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他把电话挂

    了。 赫克尔·波洛坐在他那漂亮时髦的书桌前。他喜欢现代家俱。

    它们宽阔结实的风格比没有棱角的古代式样更合他的脾气。 他面前

    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白纸,上面整齐地写着一些标题和注释。有些地方

    还画着问号。 首先是: 安伯里奥兹。间谍活动。为此到英国来

    吗?去年到过印度,在暴乱和骚动时期。可能是共产主义代理人。

    下面有一截空白,然后又是一段标题: 弗兰克·卡特?莫利对他不

    满意。最近被解雇了。为什么? 再下来是一个只画有问号的名

    字: 霍华德·雷克斯? 紧接着是一句打着引号的话: “可这

    太荒唐了!”??? 赫克尔·波洛的脑子里疑问丛生。窗外有一只鸟

    衔着细枝在做窝。赫克尔·波洛枯坐在那儿,鸡蛋似的头歪在一边,就

    活象一只鸟。 他又在稍下面一点儿的地方写出一条线索。 巴恩

    斯先生? 他停了一下,又接着写道: 莫利的办公室?地毯上的

    痕迹。可能性。 他对最后的一条线索思考了片刻。 然后他站了

    起来,要来了帽子和手杖,出去了。 四十五分钟以后赫克尔·波洛

    走出了伊陵大道地铁站,再过五分钟他就到了目的地0;0;城堡园路88号。 这是一座不大的房子,一侧与邻屋相连而建。门前的花园引

    得赫克尔·波洛为之颔首称羡。 “极好的对称美,”他自言自语地

    说。 巴恩斯先生在家,波洛被让进了一间精致的小餐室,巴恩斯先

    生马上就出来了。 巴恩斯先生是个小个子,眼睛老是不停地眨巴,头几乎秃尽了。他从眼镜上缘窥视着来访者,左手捻弄着波洛交给女仆

    的名片。 他的声音很小,一本正经,就象在用假声说话似

    的:“呃,呃,波洛先生?我深感荣幸。” “请您一定原谅我这么随

    便地前来拜访。”波洛礼仪周到地说。 “这种方式再好不过了”,巴

    恩斯先生说,“时间也很好。差一刻钟到七点0;0;每年这个季节,这个时间正好可以在家里找到任何人”,他摆摆手,“请坐,波洛先生。

    相信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我想,大概是夏洛蒂皇后街58号的事

    吧?” 波洛说:“您猜着了0;0;可您是怎么想到这事上去的

    呢?” “我亲爱的先生”,巴恩斯先生道,“我从内政部退休已经有些

    时间了0;0;但我还不是太迟钝。要是有什么需要掩人耳目的买卖,最好是别让警察来干。否则会打草惊蛇的!” 波洛说:“我想再问您

    一个问题。您怎么会认为这是一桩需要掩人耳目的买卖呢?” “它不

    是吗?”对方问,“嗯,就算它不是,在我想来也应该这么办”,他身子

    前倾,把夹鼻眼镜放在椅臂上轻轻敲着。“我们干秘密工作这行,目标

    从来不会是小虾小蟹0;0;而是顶上的大家伙0;0;但要抓住他

    们,你就得小心翼翼,千万别惊动了那些小虾米。” “在我看来,巴

    恩斯先生,您知道的东西比我要多。”波洛说。 “我其实是一无所

    知”,对方回答,“只不过根据事实来个一加一的推理而已。” “那么

    这两个一当中的一个是?” “安伯里奥兹”,巴恩斯先生毫不迟疑地

    答道,“您忘了在候诊室里我曾经和他面对面坐过一两分钟。他不认识

    我。我一向不引人注意。有时候这并不坏。但我却认识他0;0;而且

    我还可以猜得出他到那儿去干什么。” “干什么?” 巴恩斯先生

    的眼睛眨得更厉害了。 “在这个国家里我们这种人是很招人厌的。

    我们很保守,彻头彻尾的保守派。我们牢骚不少,但并不想要推翻我们

    的民主政府来试试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这就使那些整天熬更守夜、加班

    加点的卑鄙的外国煽动者痛心疾首!一切的麻烦0;0;在他们看来

    0;0;都归咎于我们国家的金融实力相当强大。现在的欧洲几乎没有

    别的哪个国家能做到这一点!要想搞乱英国0;0;真正搞乱它

    0;0;必须要先把它的财政弄得一团糟0;0;这就是结论!而有

    一个象阿里斯泰尔·布伦特那样的人掌舵,你就不可能把它的财政搞

    乱。” 巴恩斯先生略作停顿,又接着说:“布伦特先生是那种在个人

    生活中不会超过自己收入水平花钱度日的人0;0;不管他每年挣两个

    便士还是几百万都一样。他就是这种人。因此他也就很简截地认为一个国家同样没有任何理由不这样做!不搞高价的试验,也不为乌托邦式的

    社会改良计划耗费巨资。所以0;0;”他停了一下,“0;0;所以有

    些人就认定布伦特必须滚蛋。” “喔”,波洛说。 巴恩斯点点

    头。 “是的”,他说,“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些人里边也有挺不

    错的人。头发长长的,目光真挚,心里充满了幻想,盼望着一个更美好

    的世界。其它的就不这么好了,事实上他们很阴险。他们留着胡子,说

    话带点外国口音,跟小耗子似的偷偷摸摸。另外,还有一帮暴徒恶霸之

    流。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想法:布伦特必须滚蛋!” 他又前前

    后后地轻轻翘起椅子来。 “消灭旧秩序!托利党人,保守党人,死

    硬分子,精于算计的奸商,都是这种主张。也许这些人是对的0;0;

    我可弄不明白0;0;但我明白一件事0;0;你得用什么东西来取

    代旧秩序0;0;一些能起作用的东西0;0;而不仅仅是听起来满

    不错的玩意。好了,我们没有必要深谈这个。我们要处理的是具体的事

    实,而不是抽象的理论。抽掉支柱,房子就会倒下来。而布伦特就是保

    持事物原有形态的一根支柱。” 他把身体前倾过来。 “他们一直

    在盯着布伦特。这我知道。而且我认为昨天上午他们差点就得手了。也

    许我错了0;0;但以前他们就尝试过。我是说以前他们就试过这种方

    法。” 他停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慎重地提到了三个人的名字。

    一位是具有非凡才干的财政大臣,一位是进步的、高瞻远瞩的制造商,另一位是前程远大颇得民心的年轻政治家。第一个死在手术台上,第二

    个死于一种发现得太迟了的不明疾病,第三个被汽车撞死了。 “这

    是很容易的”,巴恩斯先生说,“麻醉师弄错了麻醉剂的用量0;0;这

    种情况常常发生。在第二个案子中,病症很难判断。那医生只是个抱有

    善意的通看各科的开业大夫,不应该指望他一定能查出病因。第三个案

    子则是因为一位心急如焚的妈妈急急忙忙地开着车去看她得病的孩子。

    这真是个催人泪下的故事0;0;陪审团因此宣判她无罪!” 他顿

    了一下,“都很合情合理。而且很快就会被忘掉。但我马上就要告诉你

    这三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那个麻醉师自己建起了一个第一流的研究实

    验室0;0;完全不惜工本。那个通看各科的医生休业了,他买下了一

    艘游艇和布劳兹附近的一小块很好的地方。那位母亲使她的孩子们都享

    受着第一流的教育,假期里骑着小马游玩,在乡下还有一套带大花园和

    放马围场的好房子。” 他缓缓地点着头。 “在每一种职业和生活

    道路中,都有一些人易受诱惑。可麻烦的是在我们这个案子里,莫利不

    是这种人。” “您认为真是这样吗?”赫克尔·波洛问。 巴恩斯先

    生答道:“是的。你知道,要对一个大人物下手是很困难的。他们都有

    严密的保护。制造车祸太冒险而且也不是总能成功。但是人一躺上牙科

    手术椅可就是完全失去抵抗力了。”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了。他说:“这就是我的理论!莫利不会干这种事。但他知道得太多

    了,所以他们必须干掉他。” “他们?”波洛问道。 “我所说的他

    们0;0;是指这一切背后的那个组织。当然,实际干这事的只有一个

    人。” “哪个人?” “嗯,我可以猜一猜”,巴恩斯先生说,“但这

    只是一个猜测,而且我还可能猜错。” 波洛悄声说道:“赖

    利?” “当然!很明显是他。我想他们从来没有要求过莫利自己来

    干。要他做的只是在最后关头将布伦特转给他的合伙人。比如只消说是

    突然生病什么的。赖利就来完成真正的行动0;0;那也许就会出现又

    一个令人遗憾的意外事故0;0;一位著名的银行家死了0;0;忧

    愁的年轻牙科医生在法庭上非常惊慌和悲痛,以致于很可能被轻易地放

    过。以后他不干牙医了0;0;并且迁到别处住下,靠每年好几千的收

    入过活。” 巴恩斯先生和波洛对视着。 “别以为我是在想入非

    非”,他说,“这种事情常常发生的。” “是的,是的,我知道它们常

    常发生。” 巴恩斯先生拍了拍放在面前桌上的一本封面涂画得很俗

    艳的书,接着说: “我读了很多这种间谍故事。有些相当离奇。但

    妙的是,它们一点也不及真事离奇。确实有美丽的女冒险家,皮肤黝

    黑、带外国口音的阴险男人,有帮派、国际组织,还有超级大盗!要是

    我知道的有些事情也给写成书出版的话,我会羞于承认的0;0;谁都

    不可能相信真有这种事!” 波洛问:“在您的理论里,安伯里奥兹起

    什么作用呢?” “不清楚。我认为他是给弄来代人受过的。他不止一

    次耍过两面派,我敢说这次他是被陷害了。当然,这只是一种想

    法。” 赫克尔·波洛悄声地问:“假定您的想法是正确的话0;0;

    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巴恩斯先生擦了擦鼻子。 “他们还会

    想法子弄他的”,他说,“噢,是的。他们会再干的。时间不多了。我敢

    说布伦特肯定已经给人保护起来了。他们得加倍留神。不会是安排一个

    人带着枪埋伏在灌木丛里。不会用这种笨办法。你告诉他们要留神那些

    看起来正派的人物0;0;亲戚、老佣人、替药剂师配药的助手、卖酒

    给他的酒商等等。除掉布伦特可值好几百万呢,而人们为了0;0;比

    如说每年四千英镑的一笔收入0;0;是会乐于下手的。” “能给那

    么多吗?” “说不定还要多0;0;” 波洛沉默片刻,然后

    说:“最先我也怀疑过赖利。” “爱尔兰人?爱尔兰共和

    军?” “倒不是为这个,而是地毯上有一道痕迹,您知道,就象尸体

    曾经被移动过似的。但是,如果莫利是被哪个病人打死的话,他会死在

    手术室,也就没有必要移动尸体。所以,起初我怀疑他不是被杀死在手

    术室,而是在他的办公室里0;0;就在隔壁。这就表明杀死他的不是

    病人,而是同一幢房子的某个成员。” “对极了”。巴恩斯先生赞赏

    道。 赫克尔·波洛站起身来,伸出手说:“谢谢,您给了我极大的帮助。” 回家的路上,波洛顺访了格伦威尔宫廷旅馆。 正因为这

    次访问,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给杰普打电话。 “Bonjour,mon

    ami(法语:早安,我的朋友)。今天陪审法庭开庭,是吗?” “是

    的,你要来参加吗?” “我可没这打算。” “我想这也不值得劳你

    的大驾。” “你叫了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来作证吗?” “那位可爱

    的Mabelle0;0;为什么不能就简单地把它拼成Mabel呢?这种女人我

    见着就有气!不,我没叫她来。没这必要。” “她没跟你说过什么

    吗?” “没有,为什么要跟我说什么呢?” 赫克尔·波洛说:“我只

    是问一问,如此而已。也许你听到这事会感兴趣的,塞恩斯伯里·西尔

    小姐昨天晚上快吃晚饭的时候出了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0;0;再没有

    回来。” “什么?她逃跑了?” “这是一种可能的解释。” “可

    为什么?你也知道,她是完全清白的啊。她没说谎,履历清楚。我打电

    报到加尔各答查过她的情况0;0;那还是我不知道安伯里奥兹的死因

    以前了,否则我才不会费这个事呢0;0;昨天晚上我得到了答复。一

    切正常。她在那儿为人所知已经好些年了,而且她谈的自己的情况都是

    真的0;0;只是隐瞒了一点她的婚姻情况。她嫁给了一个印度学生,后来发现他早就另有所恋。于是她改回了做姑娘时的姓,开始搞慈善工

    作。她跟传教士们亲密合作0;0;教授演讲术、帮忙搞业余戏剧演

    出。事实上,我倒是说过她是个可怕的女人0;0;但完全不是怀疑她

    跟凶杀案会有什么相干。而现在你说她把我们给甩了!我真不明白”,他停了一会儿,然后猜测说,“也许她只是在那旅馆住厌了?我就挺容

    易产生这种念头。” 波洛说:“她的行李还在那儿。她身上什么都没

    带。” 杰普开始正色以对了。 “她是什么时间走的?” “大约

    七点差一刻。” “旅馆的人怎么样?” “他们很不安,女经理看起

    来急得快发疯了。” “那为什么他们不报警呢?” “因为,mon

    cher(法语:我亲爱的),如果一位女士偶尔在外边过上一夜(虽然从

    她的外表上看不出来),她完全有理由为叫警察来找她回去的做法感到

    生气。哈里森夫人,就是我们谈到的女经理,给好多医院打了电话以防

    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去的时候她正准备报警。看来我的出现是她祈祷的

    结果。我把事情全都承揽了下来,并说明我将谋求得到一位处事周全的

    警官的帮助。” “我想,这个处事周全的警官是忠实于您

    的?” “你想得很对。” 杰普长叹一声。 “好吧,庭审以后我

    到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来见你。” 当他们等待着女经理的时候,杰

    普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 “那女人干吗要失踪呢?” “你承认这

    事挺费解吧?” 他们没有能够再谈下去。 哈里森夫人,格伦戈

    威尔宫廷旅馆的老板来了。 眼泪汪汪的哈里森夫人很健谈。她为塞

    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担心极了。她会出什么事呢?她飞快地把每一种可能发生的灾祸都念叨了一番。丢钱了啦,突然生病啦,出血啦,被公共

    汽车撞倒啦,遭到抢劫或强奸啦0;0; 她最后终于停下来换了口

    气,接着又轻声念叨:“多好的女人哪0;0;她在我们这儿住得又高

    兴又舒服。” 在杰普的要求下,她把他们领到了楼上那失踪的女人

    简朴的卧室。一切都收拾得井然有序。衣服都挂在衣橱里,睡衣叠得整

    整齐齐搁在床上,房间的一角放着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两个简朴的

    衣箱。梳妆台下面摆了一排鞋0;0;有些是耐穿的牛津鞋,两双很俗

    气的锃明光亮的高档鞋,尖尖的后跟,还缀着皮革做的结子,此外还有

    几双差不多全新的素黑缎面的晚便鞋,再有就是一双拖鞋。波洛注意到

    晚上用的鞋要比白天穿的小一号0;0;这个事实大概可以归因于钱不

    够用或者是贪慕虚荣。他不清楚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出去之前是不是

    抽出时间来把她鞋上配的带扣缝上了。但愿她缝好了。他素来讨厌不修

    边幅。 杰普这时正忙着在梳妆台的一个抽屉里翻检着几封书信。赫

    克尔·波洛小心翼翼地拉开五斗橱的一个抽屉,里边装满了内衣裤。他

    庄重地又把它关上,嚅嚅地说看来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很喜欢贴身穿

    毛料衣物,接着又打开了另一个放着长统袜的抽屉。 杰普问:“有

    什么收获吗,波洛?” 波洛手里晃着一双袜子,悲伤地说:“九英寸

    的便宜丝光袜,大概值两英镑十一便士。” 杰普说:“你可不是来估

    价的,老伙计。这儿有两封印度来的信,一两张慈善组织开出的收据,没发现要付的帐单。我们的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可真是个很值得尊敬

    的人啊。” “但在穿衣打扮上太缺乏鉴赏力了,”波洛悲伤地

    说。 “也许她觉得讲究打扮才是俗气呢,”杰普正在把一封两个月前

    的来信地址抄下来。 “这些人可能知道她的一些情况”,他说,“住

    在汉普斯特德那边。看起来他们关系相当密切。” 在格伦戈威尔宫

    廷旅馆,除了得知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走的时候没有任何激动或忧虑

    的迹象以外,再也没能找到什么,而且看起来她是肯定准备要回来的。

    因为在旅馆大厅,走过她的朋友波莱索太太身边的时候,她说过,“晚

    饭后我来教你玩我说的那种纸牌。” 另外,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有

    个规矩,如果想出去吃饭,都要给餐厅留话。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并

    没有这样做。因此,很明显她是准备要回来吃七点半到八点半供应的晚

    饭的。 但是,她并没有回来。她走出去,上了克伦威尔路,然后消

    失了。 杰普和波洛按发现的信头上的地址造访了西汉普斯特

    德。 这是一幢舒适的住房,亚当斯一家是个温暖的大家庭。他们曾

    经在印度住过多年,对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评价颇佳。但他们帮不上

    忙。 他们近来见过她,都好几个月了,实际上,打他们过完复活节

    假期回来就没见过她了。那时候她住在靠近拉塞尔广场的一家旅馆里。

    亚当斯太太把这个地址给了波洛,还把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另外一些住在斯特里汉的曾侨居印度的英国朋友的地址给了他。 但两个男人

    在这两个地方都一无所获。在那家旅馆里了解到她的确在那儿住过,但

    他们对她印象不深,记不起什么有助于调查的东西。她是个朴素的好

    人,曾经长期住在国外。斯特里汉的人们也帮不上忙。他们从二月份以

    来就没有再见过她。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发生了意外事故,但这种

    可能性也被排除了,医院都说没有符合描述的伤亡者。 塞恩斯伯里

    ·西尔小姐象是遁入太空似地消失了。 第二天早晨,波洛来到霍尔

    本宫旅馆,要求见霍华德·雷克斯先生。 这一次,如果听说霍华德·

    雷克斯先生也夜晚外出,从此不归,他是不会吃惊的。 但是,霍华

    德·雷克斯先生还在霍尔本宫旅馆,而且据说正在用早餐。 赫克尔·

    波洛幽灵般地出现在早餐桌前,这无疑使霍华德·雷克斯先生很不高

    兴。 虽然比起波洛对他杂乱的记忆来,他看上去不那么象杀人犯

    了,但他的满脸怒容仍然让人生畏0;0;他盯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粗

    鲁地说:“什么事?” “您允许吗?” 赫克尔·波洛从邻桌拉过来一

    把椅子。 雷克斯先生说:“不必问我!只管坐,一切自便!” 波

    洛微笑着接受了这种恩许。 雷克斯先生毫不客气地说:“讲吧,你

    想干什么?” “您还记得我吗,雷克斯先生?” “我这辈子从来没

    见过你。” “那您可错了。不超过三天以前,您还跟我在同一间屋子

    里至少呆过五分钟。” “我可记不住在哪个该死的聚会上见过的每一

    个人。” “不是聚会”,波洛说,“是在一间牙科候诊室里。” 年

    轻人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悸动,但马上又消失了。他的神态变了。不

    再是烦燥,不再是轻慢,而突然变得小心翼翼。他直视着波洛,道:“那又怎么样呢?” 回答以前,波洛仔细地审视着他。他非常清

    楚地感觉到,这的确是个危险的年轻人。一张精瘦的、给人饥饿感的

    脸,一副挑战性的下颚,还有一双狂热的眼睛。但这张脸能吸引女人。

    他衣冠不整,甚至有些寒酸,他那种不加收敛的狼吞虎咽使得在旁边观

    察着他的波洛感觉大有意味。 波洛对他作出了结论。这是一只满脑

    子主意的狼0;0; 雷克斯厉声说道:“你到底什么意思0;0;

    象这样子跑来找我?” “我的访问不合您的意吗?” “我连你是何

    方神圣都不知道。” “很抱歉。” 波洛灵巧地掏出名片夹,摸出

    一张名片递过桌去。 雷克斯先生瘦瘦的脸上又一次出现了波洛无法

    准确解释的那种悸动,不是害怕0;0;比害怕要更具挑衅性。然后,毫无疑问地,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原来你是如许人也,对不对?

    我听说过你。” “大多数人都听说过。”赫克尔·波洛谦虚地

    说。 “你是个私人侦探,对不对?还是要价挺高的那种。人们会不

    惜血本雇用你0;0;当为了保存他们可悲的生命什么都舍得花的时

    候!” “要是您不喝咖啡的话”,赫克尔·波洛说,“它会凉的。” 他友善地说着,语气中带着威严。 雷克斯死死盯着他。 “说出

    来吧,你究竟是只什么鸟?” “这个国家的咖啡实在是太差劲了

    0;0;”波洛道。 “我说也是”。雷克斯先生热烈赞同。 “但要

    是您让它放凉了的话,那就完全没法入口了。” 年轻人向前倾着身

    子。 “你什么意思?你到这儿究竟想干什么?” 波洛耸耸

    肩。 “我想来0;0;看看您。” “啊,是吗?”雷克斯先生怀疑

    地说。 他眯起了眼。 “要是你为钱而来,那可找错人了!跟我

    一起的人可买不起他们想要的东西。最好还是回去找给你发工钱的那个

    人吧。” 波洛叹道:“时至今日,还没有任何人给过我任何报

    酬。” “还要你告诉我!”雷克斯先生说。 “真是这样的”,波洛

    说,“我一直分文不取地在浪费着很多宝贵的时间。我们可以简单地

    说,这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想”,雷克斯先生说,“那天

    你在那该死的牙医那儿也只是去满足好奇心的啰!” 波洛摇摇

    头,“您好象忘了去牙科候诊室最普遍的原因了0;0;那就是等着看

    牙。” “你就是去干这个的?”雷克斯先生的语调中流露出一种轻蔑

    的怀疑,“等着看牙?” “当然。” “得请你原谅,我要说我不相

    信。” “那我可不可以问一句,雷克斯先生,您到那儿又是干什么去

    了?” 雷克斯先生一下子咧开了嘴。他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呢!我

    也是等着看牙的。” “那时候您的牙可能很痛吧?” “是的,老朋

    友。” “尽管如此,您还是没作治疗就走了?” “走了又怎么样?

    那是我自个儿的事。” 他停了一下0;0;接着他用粗鲁的语气很

    快地说了下去:“噢,这种绕弯子的谈话有什么鬼用?你到那儿去是给

    你的大人物保镖的。嗯,他平安无事,不是吗?你那宝贵的阿里斯泰尔

    ·布伦特什么事都没有。你根本没必要来找我。” 波洛问:“您突然

    离开候诊室以后又去哪儿了?” “当然是离开了那所房

    子。” “啊!”波洛抬眼望着天花板,“可是谁也没见着您离开,雷克

    斯先生。” “这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就有关系。记住,没过多

    久就有人死在那房子里了。” 雷克斯漫不经心地说:“哦,你是说那

    牙医。” 波洛说话的语调硬梆梆的:“没错,我说的正是那位大

    夫。” 雷克斯盯住他,说道:“你想把这事安在我头上?是不是?那

    你可办不到。我刚读过开庭的报道,他在局麻时出了差错把一个病人给

    治死了,所以那可怜的家伙朝自己开了枪。” 波洛不为所动地往下

    说:“您说您离开了那所房子,您能拿出证明吗?有人能够说清楚十二

    点到一点之间您在哪儿吗?” 那一位的眼睛又眯缝起来。 “这么

    说你真是在把这事往我头上安啰?我猜是布伦特教你这么干的

    吧?” 波洛叹道:“请原谅,但您好象是鬼魂附体了似的0;0;您

    老是不停地唠叨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先生。我不是他雇用的,我从来没被他雇用过。我关心的不是他的安全,而是有一个人死了,而这个人本

    来在一种很好的职业中干得挺不错。” 雷克斯摇着头。 “对不

    起”,他说,“我不相信你,你肯定是布伦特的私人侦探。”他把身体倾

    过桌面,脸色沉了下来。“但是要知道,你救不他。他必须得滚蛋

    0;0;他和他代表的一切!应该来一种新政0;0;必须消灭腐败

    的旧财政体系0;0;必须消灭这帮遭诅咒的、象蜘蛛网一样勾结起来

    的全世界开银行的家伙们。一定得把他们扫除干净。我跟布伦特并没有

    什么个人恩怨0;0;但他是我仇恨的那种人。中庸之道0;0;而

    又自命不凡。他是那种不用炸药你就搬他不倒的人。成天就知道叫

    嚷‘文明之本,不可动摇’。真的不可动摇吗?让他等着瞧吧!他是前进

    道路上的绊脚石,必须搬掉。当今的世界没有布伦特之流的落脚之处

    0;0;他们总是象狗回身寻找嗅迹似地迷恋过去0;0;总想要象

    他们的老子、甚至是老子的老子那样生活!在英国到处都见得到这种人

    0;0;死硬的老顽固0;0;没用的、衰弱的腐朽年代的象征。上

    帝啊,他们必须滚蛋!我们必须有一个新世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0;0;新世界,懂吗?” 波洛叹着一口气,站起来。他说:“我明

    白了,雷克斯先生,我明白了您是个理想主义者。” “是又怎么样

    呢?” “要一个理想主义者来关心一位牙科医生的死,那是要求过高

    了。” 雷克斯先生轻蔑地说:“死一个可悲的牙医有什么关

    系?” 赫克尔·波洛说:“这跟您没关系,可跟我有关系。这就是我

    们的差别。” 波洛到家就听到乔治说有一位女士在等着见

    他。 “她0;0;嗯0;0;有点神经兮兮的,先生。”乔治

    说。 因为这位女士没有通报姓名,波洛可以随意猜想。但他猜错

    了,当他走进房间的时候,不安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年轻女人是已故的

    莫利先生的秘书,格拉迪丝·内维尔小姐。 “哎呀,波洛先生。象这

    样来打扰您真是太抱歉了0;0;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鼓起勇气来的

    0;0;我怕您会觉得我太冒失0;0;而且我也不想占用您的时间

    0;0;我知道对一个工作繁忙的职业人员来说,时间意味着什么

    0;0;但我实在太难受了0;0;只有我敢说您会认为这完全是浪

    费时间0;0;” 长时间和英国人的接触使波洛获益非浅,他建议

    来一杯茶。内维尔小姐的反应正是他所希望的。 “噢,真的,波洛

    先生,您真是太好了。虽然才吃了早饭不久,但人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守

    着一杯茶的,是不是?” 波洛假意地附和着,虽然他是什么时候都

    可以没有茶。乔治遵照吩咐付诸行动,在短得令人不可思议的时间里,就在波洛和跟他面对面坐着的客人中间放上了一只茶盘。 “我得向

    您道谦”,内维尔小姐说,由于饮料的效用,她又恢复了惯常的镇

    静,“但昨天的庭审实在让我心烦意乱。” “我相信会的。”波洛好心地说。 “本来没有要我去提供证明或是做类似的什么。但我觉得应

    该有个人陪着莫利小姐去。当然,赖利先生在那儿0;0;但我说的是

    女人。另外,莫利小姐并不喜欢赖利先生。所以我觉得出庭是我的职

    责。” “您的心真是太好了。”波洛说,话中满带鼓励。 “啊。

    不,我只是感到我必须去,您瞧,我已经替莫利先生干了好些年了

    0;0;这次的事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0;0;当然,开庭更加

    重了这种打击0;0;” “恐怕这是肯定无疑的。” 内维尔小姐

    急切地向前探着身子。 “但全弄错了,波洛先生。真的完全弄错

    了。” “哪儿错了,小姐?” “嗯,那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0;0;决不会象他们说的那样0;0;我指的是往病人牙龈里注射

    了过量药剂的说法。” “您认为不会。” “我可以肯定。偶尔确实

    有人遭这种殃,但那是因为他们自己生理上的不适应0;0;他们的心

    脏活动跟常人不一样。我清楚超量的事是很少见的。您知道,开业的医

    生们对于按定量给药已形成习惯,以致完全成了一种机械性的行为

    0;0;他们总能自动地给出准确的剂量。” 波洛点头称许说:“是

    这样,我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您知道,这事太标准化了。它不象

    药剂师那样成天要配不同的数量,或者是要不断变换各种组成成分的剂

    量,那就容易因疏忽而发生差错。而且这也不象一般的内科医生那样要

    写很多不同的药方。牙科大夫完全不象那样。” 波洛问:“您没有要

    求向法庭陈述这些看法吗?” 格拉迪丝·内维尔小姐摇摇头。她不安

    地缠扭着手指。 “您知道”,她终于打开了话头,“我怕0;0;怕

    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当然,我知道莫利先生不会做那事的0;0;但这

    可能会使别人觉得他0;0;他是有意那么干的。” 波洛点点

    头。 格拉迪丝·内维尔小姐说:“我就是为这到您这儿来的,波洛先

    生。因为对您来说0;0;这怎么也不是官方的调查。但我又实在认为

    应该有人知道这事是多么0;0;多么的缺乏说服力。” “没有人想

    知道这个。”波洛说。 她望着他,怔住了。 波洛说:“我想再了

    解一下您收到的那封电报,就是那天把您叫走的那封。”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波洛先生。确实太奇怪了,看得出来发电

    报的人对我了如指掌0;0;还有姑姑0;0;象她住在哪儿等等这

    一切。” “是的,看来可能发报人是您的一个密友,或者是那所房子

    里的哪个很熟悉您情况的人。” “我的朋友谁都不会做这种事的,波

    洛先生。” “您对这个问题没有一点看法吗?” 姑娘犹豫了。她

    慢慢地说:“只是在开头,刚听说莫利先生自杀的时候,我曾经以为可

    能是他发的电报。” “您是说,为了不让您碍手碍脚,把您打发走

    吗?” 姑娘点点头。 “可看来这真是太离奇了,哪怕他那天上午

    确实心里存着自杀的念头。的确很奇怪,弗兰克0;0;就是我那朋友,您知道的0;0;起初还为这个犯过傻呢。他责怪说我那天是想跟

    另外的哪个人一起出去0;0;就好象我真会做这种事似的。” “有

    那么个人吗?” 格拉迪丝·内维尔脸红了。 “当然没有。可弗兰

    克最近变多了0;0;不快活,还多疑。说真的,您知道,这完全是因

    为他丢掉了工作,又找不到新的。对男人来说老是闲荡着可太难了。我

    很为弗兰克担心。” “他那天发现您出去了,是不是很不高

    兴?” “是的,要知道,他是来告诉我他找到了新工作的0;0;一

    个很好的工作0;0;每周挣十英镑。他等不及了,他希望马上让我知

    道。我想他也想要让莫利先生知道,因为他给莫利先生对他不正确的评

    价弄得伤了心,他还怀疑莫利先生想要说服我离开他。” “这是真的

    吗?” “啊,是的,有那么点吧!当然,弗兰克确实丢了好些工作,而且也许他还不是象很多人说的那样很踏实。但从现在起他会不同了。

    我想一个人出于压力会做得到的,您不这么认为吗,波洛先生?要是一

    个男人感到有个女人对他寄望很高的话,他会尽力按照她的希望去生活

    的。” 波洛叹了一口气,但他没有同她争辩。他听到很多女人谈过

    同样的观点,她们同样轻信着一个女人的爱情有着惊天动地的拯救力

    量。他带点冷嘲地想,这种事,一千次里也许能有一次成为真的。

    他简单地说:“我想见见您这位朋友。” “我很愿意让您见见他,波

    洛先生。但他只有星期天才有空。您瞧,他现在整个星期都要到乡下

    去。” “啊,做那份新工作。对了,那是什么工作呀?” “嗯,我

    也不很清楚,波洛先生。我想,大概是秘书这一行的吧。要不就是在政

    府的什么部门,我只知道写信得写到弗兰克在伦敦的地址,再由他们

    转。” “这可有点奇怪,是不是?” “我也这么想0;0;可弗兰

    克说最近都这样。” 波洛对着她瞧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然后

    他不慌不忙地说:“明天就是星期天,对吧?也许你们两位会赏光和我

    一道吃午饭0;0;在洛根饭店怎么样?我愿意同你们俩一起再讨论一

    下这桩令人悲痛的事件。” “嗯0;0;谢谢,波洛先生。我

    0;0;是的,我们很愿意和您一起共进午餐。” 弗兰克·卡特是个

    肤色白皙、中等个头的年轻人。外表给人一种鬼聪明的印象。他说话快

    而流利。两只眼睛挨得很拢,每当他窘迫为难的时候,它们就会不自在

    地从左到右乱动。 他显得多疑,还带点不肯合作的味道。 “我

    没想到会有幸与您共进午餐,波洛先生。格拉迪丝一点儿也没有告诉

    我。” 说话间他生气地瞥了她一眼。 “这是昨天才安排的”,波

    洛微笑着说道,“内维尔小姐对莫利先生之死的有关情况感到很心烦,我觉得是不是我们一起来想想办法0;0;” 弗兰克·卡特粗暴地打

    断他。 “莫利之死?提起莫利的死我就烦!为什么你不能忘了它,格拉迪丝?我可没看出他身上有什么好的地方。” “噢,弗兰克,我觉得你不该那么讲。对了,他还给我留了一百英镑呢。昨天晚上我收到

    了信。” “好吧,好吧”,弗兰克怀着嫉恨地让了步,“但话又说回

    来,他为什么不该这么做呢?他把你当黑鬼似地使唤0;0;可是谁把

    油水都捞光了呢?嘿,是他!” “噢,当然是他啦0;0;他给了我

    这么高的工资。” “照我看来,才不是呢!你太克己了,格拉迪丝,我的姑娘,你是自己心甘情愿地去上别人的当,你知道。我可是看透了

    莫利。你跟我一样清楚他费尽心机想让你抛弃我。” “他不了解我们

    的情况。” “他清楚得很。那家伙现在死了0;0;不然的话,我可

    以跟你说我会直言不讳地跟他谈上一谈的。” “实际上他死的那天上

    午您就到那儿去准备这么做了,是不是?”赫克尔·波洛彬彬有礼地问

    道。 弗兰克·卡特生气地说:“谁说的?” “您确实去了,是不

    是?” “去了又怎么样?我想见内维尔小姐。” “但是他们告诉你

    她不在。” “是的,可以告诉你这让我直犯疑。我对那红头发的傻瓜

    说我要等着见莫利。这种让格拉迪丝来反对我的把戏已经玩得够久了。

    我要对莫利说,我不再是一个没钱、没工作的窝囊废,我找到了一个好

    工作,现在该是格拉迪丝提出辞呈、准备嫁妆的时候了。” “但是您

    并没有真的对他讲吧?” “是的,我在那阴森森的坟墓里边等得不耐

    烦了,于是就走了。” “您什么时候走的。” “记不清

    了。” “那么您是什么时候到的呢?” “不知道。十二点过一点

    吧,我想。” “您等了半个小时0;0;还是更久0;0;或者不到

    半小时呢?” “告诉你我不知道。我不是那种老是看表的家

    伙。” “您在候诊室的时候,那儿还有别人吗?” “我进去的时候

    有个肥得流油的家伙,但他没呆多久。后来就只我一个人了。” “那

    您肯定是十二点半以前走的0;0;因为那时候来了一位女

    士。” “我敢说是这样。我跟你说过那地方让我心神不定的。”

    波洛沉思地望着他。 这个咆哮的人有些不自在0;0;这番话听起

    来不太象真的。但是这也许可能解释为仅仅是因为紧张。 波洛说话

    的神态平和而友好:“内维尔小姐告诉我,您很幸运,找到了个相当好

    的工作。” “工钱不少。” “每星期十英镑,她告诉我。” “是

    这样。还不错,是不是?这说明只要我真正干起什么事来,就能把它干

    成。” 他颇有点自鸣得意起来。 “是的,确实如此。那活儿不苦

    吧?” 弗兰克·卡特简短地说:“还好。” “有趣吗?” “啊,是

    的,很有意思。说到工作,我一直对你们私人侦探怎么办案很感兴趣。

    我想,并不完全象歇洛克·福尔摩斯那种味道吧?现在多数是离婚案

    吧?” “我从来不关心离婚案。” “真的吗?那我就不知道你靠什

    么生活了。” “我能应付。我的朋友,我能应付。” “但您是最拔

    尖的人物,是吧,波洛先生?”格拉迪丝·内维尔小姐插话道,“莫利先生常这么说。我是说您的主顾都是皇亲国戚、内政部或者是女公爵一流

    的显贵。” 波洛对她微微一笑。 “您过奖了。”他说。 波洛

    穿过空荡荡的街道回家去,满脑子思绪万千。 到家以后,他给杰普

    打了电话。 “原谅我来打扰你,我的朋友,但你们真的一点儿都没

    有调查发给格拉迪丝·内维尔的那封电报吗?” “还念念不忘这个问

    题吗?是的,事实上我们作了调查。确实有那么一封电报,而且

    0;0;做得相当聪明0;0;那位姑妈住在萨默塞特的雷奇波恩,而电报是从雷奇巴恩发的0;0;你知道,在伦敦郊外。” 赫克尔·

    波洛赞赏地说:“是很聪明0;0;是的,的确聪明。要是收报人偶尔

    扫一眼电报是从哪儿发的话,这个地名足够使她相信是来自雷奇波恩的

    了。” 他停了一下。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杰普?” “什

    么?” “这里边有着谋划的痕迹。” “赫克尔·波洛要它是一桩谋杀

    案,它就不能不是谋杀案。” “那你怎么解释这封电报呢?” “巧

    合。有人在戏弄那姑娘。” “为什么?” “喔,上帝啊,你说人们

    做一件事情是为什么?恶作剧,瞎胡闹。开玩笑找错了对象,就这

    样。” “也就是说,就在莫利要在注射时出差错的那天,有人想给自

    己寻点乐子玩玩。” “这里边也许有一定的因果关系,因为内维尔小

    姐不在,莫利就比平时都忙,因此也就更容易出差错。” “我还是不

    满意。” “也许吧0;0;可是你不知道你的观点正在把自己往哪条

    道上引吗?要是真有人把la(法语:这位)内维尔支走的话,那很可能

    是莫利自己,那么就是他蓄意谋杀了安伯里奥兹而不是意外事故

    了。” 波洛沉默了。杰普问:“你明白了吗?” 波洛说:“安伯里

    奥兹可能另有死因。” “不会。没有人到萨瓦旅馆去找过他。他在自

    己房间里吃的午饭。医生说麻醉剂肯定是注射而不是从口中摄入的

    0;0;因为它不在胃里。就是这样,事情很清楚。” “这正是我们

    要思考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头儿对此很满意。” “他对那位

    失踪的女人也感到满意吗?” “你是说那个西尔失踪案吗?不,我可

    以跟你说,我们仍然在办这案子。那女人一定在什么地方。人不可能就

    这么走上街就不见了。” “她好象就做到了。” “这只是暂时的。

    不管她是死是活,但她肯定在什么地方,而且我认为她不会死

    的。”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至今还没有找到她的尸

    体。” “噢,我的杰普,尸体总是这么快就暴露出来吗?” “我想

    你是在暗示说现在她已经被暗杀了,而且我们会在一个采石场里发现她

    被砍成碎片,就象以前的拉克森太太一样。” “不管怎么说,monami(法语:我的朋友),确实有失踪的人给你们找到的时候就是

    这副模样。” “很少,老朋友。是的,有很多女人失踪,可我们通常

    都能找到她们。十次有九次都是跟男女之事有关。她们跟一个男人一起在什么地方。但我觉得这对我们的梅贝尔不太可能,你说呢?” “谁

    知道呢”,波洛谨慎地说,“但我也觉得不大可能。这么说你很有把握能

    找到她吗?” “我们准能找到她。我们向新闻界发布了她的特征,还

    在英国广播公司播了寻人启事。” “啊”,波洛说,“我疑心这没什么

    用。” “别担心,老朋友。我们会把你那失踪的美人给你找回来的

    0;0;毛料内衣,一样不缺。” 他挂了电话。 乔治象往常一

    样脚步无声地走进屋来。把一壶热气腾腾的巧克力饮料和几个糖饼放在

    一张小桌上。 “还有什么事吗,先生?” “我心里象乱麻一样,不知从哪下手,乔治。” “是吗,先生?听您这么说我真感到遗

    憾。” 赫克尔·波洛给自己倒了点巧克力,若有所思地搅着。 看

    到这个动作,乔治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等待着。赫克尔·波洛有时爱

    和他的贴身男仆讨论一些问题。他总是说乔治的评论对他有着非同一般

    的帮助。 “乔治,你肯定知道,我的牙医死了吧?” “先生是说

    莫利先生吗?是的,先生。这很令人悲痛,先生。他自杀了,这我知

    道。” “大家是这么认为的。假使他不是自杀,那一定就是被谋杀

    了。” “是的,先生。” “问题是,如果是谋杀,是谁杀了他

    呢?” “太对了,先生。” “只有一部分人,乔治,有可能杀他。

    就是那些当时确实在或者可能在那所房子里的人。” “太对了,先

    生。” “这些人是,一个厨娘、一个女仆,她们都是些可信的仆人,不大可能做这种事。还有他那慈爱的姐姐,也不大可能,只是她要继承

    她弟弟的遗产,虽然数量并不多0;0;而人是不可能完全在金钱方面

    超脱的。还有一个能干、会办事的合伙人,一个读廉价犯罪小说上瘾

    的、有点傻呼呼的听差。然后,是一个履历有点不清不白的希腊先

    生。” 乔治咳了一下。 “那些外国佬,先生0;0;” “说得

    很对,我完全同意。很明显他是有来头的。不过要知道,乔治,那位希

    腊先生也死了,而且看起来倒是莫利先生杀了他0;0;究竟是出于有

    意还是由一个不幸的错误造成的,人们还无法肯定。” “先生,有可

    能,是他们各自杀死了对方。我是说,先生,这两位先生都想要除掉对

    方,但是,当然,谁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意图。” 波洛用愉快的声

    调赞许地表示满意。 “真是独到的见解,乔治。牙医谋杀了坐在手

    术椅上的希腊先生,却没想到这时候那个受害者正在盘算着什么时候掏

    出手枪来。当然,有可能是这样,但是在我看来,乔治,这根本不可

    能。我们还没把那些人都列出来呢。那时候还有另外两个人可能在那房

    子里。在安伯里奥兹先生之前来的病人当中,除了一位年轻的美国先生

    以外,都有人看着他们离开。大约十二点差二十的时候,这位美国先生

    从候诊室出来,但谁都没有看见他离开那所房子。因此,我们必须把他

    当作一种可能性来考虑。还有一种可能性是一个叫弗兰克·卡特的先生(他并不是病人),他是十二点刚过就来想找莫利先生的。也没有人看

    见他离开。我的乔治,这,就是事实,你怎么想的?” “谋杀是什么

    时候发生的,先生?” “如果是安伯里奥兹先生杀的人,那么可能发

    生在十二点到十二点二十五分之间的任何时间。如果是别的人干的,那

    就是发生在十二点二十五分以后,要不然安伯里奥兹先生会发现尸

    体。” 他用鼓励的目光注视着乔治。 “现在,我的好乔治,你有

    什么要说的吗?” 乔治沉思着。他说:“先生,我觉得

    0;0;” “怎么样呢,乔治?” “您将来得要另外找一个大夫给

    您看牙了,先生。” 赫克尔·波洛道:“你大有长进了,乔治。这方

    面的事情我还根本没考虑到。” 带着满足的神情,乔治退了出

    去。 赫克尔·波洛继续在那儿呷着巧克力,又回想了一遍刚列出的

    事实。他很满意,情况正象他所说的那样。在这群人当中就有一只确实

    干了那事的手0;0;不管它是秉承谁的旨意干的。 突然他的眉毛

    使劲一挑,他意识到他的名单并不完全。他漏掉了一个名字。 不该

    有人被漏掉0;0;即使那最不可能的人。 谋杀发生时房子里还有

    另外一个人。 他写下来,巴恩斯先生。 乔治报告:“有位女士

    打电话找您,先生。” 一周以前,波洛曾猜错了一位访问者的身

    份。但这次他猜对了。 他立即就听出了那声音。 “赫克尔·波洛

    先生吗?” “请讲。” “我是珍妮·奥莉维亚0;0;阿里斯泰尔·

    布伦特先生的侄外孙女。” “是的,奥莉维亚小姐。” “能请您来

    一趟哥特楼吗?有点事我想应该让您知道。” “当然可以。什么时候

    来方便呢?” “请您六点半来吧。” “我一定到。” 有一瞬

    间,那专断的口气有点犹豫。 “我0;0;我希望没有打扰您的工

    作吧?” “没有没有。我正等着您给我挂电话。” 他很快放下听

    筒,面带微笑地离开电话机。他不知道珍妮·奥莉维亚会找什么样的借

    口把他找去。 到了哥特楼,他被迳直引到临河的那间大书房里。阿

    里斯泰尔·布伦特正坐在写字台前,心不在焉地玩着一把裁纸刀。他稍

    稍有点不耐烦,这是那种家里女人太多的男人的表情。 珍妮·奥维

    莉亚站在壁炉旁。波洛走进去的时候,一个长得非常丰满的中年女人正

    在急暴暴地说着0;0;“我真的认为在这件事上应该考虑考虑我的感

    觉,布伦特。” “好的,朱莉娅,当然,当然。” 布伦特安慰着

    她,同时站起来迎接波洛。 “如果你们要谈可怕的事,我就该走开

    了。”那女人还在说。 “我正要谈,妈妈。”珍妮·奥莉维亚说。

    奥莉维亚夫人走出屋去,不肯屈尊注意一下波洛。 阿里斯泰尔·布

    伦特说:“您来了真好,波洛先生。我想您已经见过奥莉维亚小姐了

    吧?是她叫您来0;0;” 珍妮突然插话:“是关于报上满版都是的

    那个失踪女人,叫什么西尔小姐的。” “塞恩斯伯里·西尔?怎么啦?” “这名字太拗口了,所以我才能记起来。是我告诉他呢,还是

    您说,阿里斯泰尔姨公?” “亲爱的,这可是你的故事啊。” 珍

    妮再次转向波洛。 “也许这事一点也不重要0;0;但我觉得您应

    该知道。” “是吗?” “那是阿里斯泰尔姨公最后一次去看牙

    0;0;我不是说那天0;0;我指的是大约三个月左右以前的事

    了。我和他一起坐罗尔斯车去夏洛蒂皇后街,车还要带我到雷津公园去

    会几个朋友,然后再回来接他。我们停在58号门前,姨公走了出去,就

    在这里,有个女人从58号门里出来0;0;是个头发花里胡哨、衣服造

    作的中年女人。她迳直朝姨公走去,说(珍妮·奥莉维亚的声音提高,发出一种不自然的刺耳的音调),‘啊,布伦特先生,您一定是不记得

    我了,我敢肯定!’当然,我从姨公脸上看得出来,他简直是一点也不

    记得她0;0;”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叹了一口气。 “我确实想

    不起。人们总是这么说0;0;” “他又摆出那副脸孔”,珍妮接着

    说,“我可是了解透了。彬彬有礼的假装相信。其实连小孩子都瞒不

    过。他用一种根本没法让人相信的声音说,‘噢0;0;呃0;0;当

    然。’那可怕的女人接着还说,‘我可是你妻子的好朋友呀!’” “别的

    人也经常这么说”,阿里斯泰尔·布伦特的声音带着一种格外深沉的忧

    郁。 他苦苦地一笑。 “这种事结局也总是一样的!给这样或那

    样捐点钱。那一回我就向一个什么印度深闺妇女慈善团捐了五个英镑。

    真是不贵!” “她真的认识您夫人吗?” “哦,她对深闺妇女慈善

    团这么感兴趣,这让我觉得,要是她真认识她的话,那应该是在印度。

    十年前我们去过那儿。但是,当然,她不可能跟她是好朋友,不然我该

    知道的。顶多是在哪次聚会时见过她一面。” 珍妮·奥莉维亚

    说:“我不相信她见过吕蓓卡姨婆。那不过是跟你说话的借口。” 阿

    里斯泰尔·布伦特宽容地说:“对,这也很可能。” 珍妮说:“我是

    说,我觉得她那拼命跟你套近乎的方式很可疑,姨公。” 阿里斯泰

    尔·布伦特还是那么宽容地说:“她不过想让我捐点钱而已。” 波洛

    问:“她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吗?” 布伦特摇摇头。 “我再也没

    见到过她。要不是奥莉维亚在报纸上发现她的名字,我早就给忘

    了。” 珍妮带点踌躇地说:“啊,我想应该有人把这事告诉波洛先

    生。” 波洛礼貌地说:“谢谢,小姐。” 他又说:“我不再占用您

    的时间了,布伦特先生,您可是个大忙人。” 珍妮赶紧说:“我送您

    下去。” 赫克尔·波洛的小胡子下面浮现出一丝微笑。 到了底

    楼,珍妮突然停住脚步。她说:“请您到这儿来。” 他们走进大厅旁

    边的一间小屋。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您在电话里说您正

    在等我给您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波洛笑了。他两手一

    摊。 “就这意思,小姐。我正在等您打来电话0;0;而电话就打来了。” “您是说您知道我会打电话来告诉您关于这个叫塞恩斯伯里

    ·西尔的女人的事?” 波洛摇摇头。 “那只是一个借口。如果必

    要的话您还会发现一些别的东西的。” 珍妮说:“究竟为什么我就一

    定会给您打电话呢?” “您为什么会把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这点

    珍闻透露给我而不是苏格兰场呢?那样才合乎情理啊。” “好吧,无

    所不知先生,您到底知道多少呢?” “我知道自从您听说我那天去了

    一趟霍尔本宫旅馆以后,您就开始对我感兴趣了。” 她的脸一下变

    得那么苍白,这真叫他吓了一大跳。他真不敢相信那深棕的皮肤竟会变

    成这种发青的颜色。 他继续说下去,非常平静,非常沉稳。“今天

    您叫我来这儿,是因为您想试探我0;0;是这么说的,对不对?

    0;0;是的,想试探我对霍华德·雷克斯先生了解多少。” 珍妮·

    奥莉维亚说:“他又是何许人也?” 这并不是很成功的遁辞。 波

    洛道:“您不必试探我,小姐。我会告诉您我知道的0;0;或者说我

    猜到的东西。我们,就是我和杰普侦探长第一次到这儿来的那天,您见

    到我们很吃惊0;0;简直是震惊,您以为是您姨公发生了什么事。为

    什么?” “嗯,他是那种可能会出事的人。有一次他收到一颗寄来的

    炸弹0;0;就在赫约斯洛伐克贷款事件之后。他还收到很多恐吓

    信。” 波洛接着说。 “杰普侦探长告诉您有个牙医,莫利先生,被打死了。您也许还记得您的回答。您说的是‘可这太荒唐了!” 珍

    妮咬着嘴唇。她说:“我是这么说的吗?对我来说是感到很荒唐,不是

    吗?”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说法,小姐。它泄露了您知道莫利先生的

    存在,您还非常希望发生什么事0;0;不是发生在他身上0;0;

    而可能是发生在他的诊所里。” “您很喜欢给自己编故事,是不

    是?” “您希望0;0;或者您害怕0;0;莫利先生的诊所里会发

    生什么事。您害怕您的姨公会出事。要是这样,您就一定知道些我们不

    知道的事。我回想了一下那天莫利先生诊所的人,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可

    能跟您有关系的人0;0;就是那年轻的美国人,霍华德·雷克斯先

    生。” “这简直是个连载故事,是不是?下面一段惊险的内容是什么

    呢?” “我去找了霍华德·雷克斯先生。他是个危险而有吸引力的年

    轻人0;0;” 波洛意味深长地停住了口。 珍妮沉思着说:“他

    是这么个人,不是吗?”她笑了,“好吧!您赢了!我当时是给吓呆

    了。” 她俯身向前。 “我想告诉您一些事,波洛先生。您不是那

    种骗得了的人。我还要告诉您比您到处探听才得到的更多的东西。我爱

    那个人,霍华德·雷克斯。我简直要为他发疯了。我妈妈把我带到这儿

    来就是想让我离开他。一半为这个,还有一半是想让阿里斯泰尔姨公喜

    欢我,在他死的时候把他的钱留给我。” 她接着说下去:“妈妈是他

    的姻侄女。她的妈妈是吕蓓卡·阿恩霍尔特的姐姐,他是我的姻亲姨公。因为他自己没有任何近亲,所以妈妈认为我们完全可以成为他剩余

    遗产的继承人。她还随意地向他讨东西。 “您瞧,我对您很坦白,波洛先生。我们这种人就是这样的性格。实际上我们自己就有不少钱

    0;0;照雷克斯说是多到可鄙的数量0;0;但我们并没有达到阿

    里斯泰尔姨公那种阶层。” 她停了片刻,一只手在椅臂上狠狠地捶

    打着。 “我怎么跟您说得清楚呢?我从小到大所信仰的一切,霍华

    德都仇恨,并且要摧毁它。而有些时候,您知道,我也会跟他有同感。

    我喜欢阿里斯泰尔姨公,但他有时也让我心烦。他太老派0;0;太英

    国化0;0;太循规蹈矩,太保守了。我有时觉得他和他那种人是应该

    被扫除掉,他们阻碍了进步,要是没有他们我们就能把事情办好

    了!” “那您是改奉了雷克斯先生的思想了?” “是的0;0;也

    不是。霍华德比跟他一起的人要0;0;要更狂热些。有那么些人,您

    知道,他们0;0;他们也赞同雷克斯的一些观点。他们也愿意

    0;0;去试着干点事情0;0;如果阿里斯泰尔和他那帮人同意。

    但他们绝对不会同意的!他们只会坐在后面,摇着头说‘我们绝不能冒

    那个险’,还有,‘看起来这少不了要费钱’,再不就是‘多看看历史吧’。

    但我觉得人不能照着历史干。那是向后看。人必须总是向前看。”

    波洛彬彬有礼地说:“那种观点其实满吸引人的。” 珍妮嘲弄地瞧着

    他。 “您也这么说!” “也许是因为我老了。老人自有旧梦陪

    0;0;只有旧梦了,您瞧。” 他顿了一下,用一种平淡而实在的

    声音问道:“为什么霍华德·雷克斯要在夏洛蒂皇后街作那个预

    约?” “因为我想要他见见阿里斯泰尔姨公,可我又想不出什么别的

    办法来安排他们见面。他对阿里斯泰尔敌意很深0;0;满怀着一种

    0;0;一种0;0;呃,说真的,一种仇恨,所以我觉得要是他能

    够看到他0;0;看到他是个多么善良、多么谦逊的好人的话

    0;0;他0;0;他就会改变看法的0;0;我不能安排他们在这

    儿见面,是因为妈妈0;0;她会把一切都搅了的。” 波洛说:“可

    是做了那个安排以后,您又0;0;害怕了。” 她的眼睛睁得很

    大,阴云密布,她说:“是的,因为0;0;因为0;0;霍华德有时

    会控制不住自己。他0;0;他0;0;” 波洛道:“他想要走个捷

    径,来消灭0;0;” 珍妮·奥莉维亚叫道:“不!”第四章、七是七,八是八,整整齐齐摆放下

    光阴似箭,莫利先生已经死去一个月了,仍然没有塞恩斯伯里·西

    尔小姐的消息。

    杰普对此越来越怒不可遏了。

    “活见鬼,波洛,这女人应该在什么地方。”

    “毫无疑问,moncher(法语:我的朋友)。”

    “不管是死是活都该如此。如果她死了,尸体又在哪儿?比如说,她自杀了——”

    “又一个自杀?”

    “别又扯回去了,你还在认为莫利是给谋杀的——可我说他是自

    杀。”

    “你没有查出那手枪的来历吗?”

    “没有,那是只外国货。”

    “这能说明点问题,不是吗?”

    “不是你指的那种意思。莫利出过国,他出去游览过,他和他姐

    姐。每个不列颠岛上的人都出去旅游过。他可能是在国外弄的。很多人

    出国的时候都喜欢带把枪。他们喜欢觉得生活是危险的。”

    他顿了一下又说:“别跟我打岔。我刚才谈到,如果——跟你说只

    是如果——那该死的女人自杀了,如果她是跳河自杀的,现在尸体应该

    浮上岸来了。如果她是给人杀死了,也该找到了。”

    “要是给她的尸体绑上重物,抛进泰晤士河里,那就不一样。”

    “你还想说是从贫民区石灰屋的一个地窖里弄出来的吧!你就象在

    讲女作家写的惊险故事似的。”“我知道——我知道,说起这些我都会脸红的。”

    “我想,她说不定还是给一个国际流氓组织弄死的吧?”

    波洛叹了一口气,说:“我倒是最近才听说过真有这种事。”

    “谁告诉你的?”

    “住在伊陵城堡园路的雷金纳德·巴恩斯先生。”

    “喔,他有可能知道”,杰普含混地说,“他在内政部的时候是管外

    侨的。”

    “你不同意这种看法吗?”

    “这种事不归我管——呃,是的,确实有这种事——但这于事无

    补。”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波洛理着他的小胡子。

    杰普说:“我们又弄到一两条额外的材料。她和安伯里奥兹是同坐

    一条船从印度回来的。但她坐的二等舱,而他是一等,所以我觉得这里

    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尽管萨瓦旅馆的一个侍者说在他死前一个星期左

    右,她跟他曾在一起吃过一次午饭。”

    “这么说他们之间可能是有关系的啰?”

    “可能有——但我觉得这未心可能。我看不出这么个传教士一样的

    女人会掺和进什么有趣的买卖中去。”

    “安伯里奥兹曾经卷入过你所说的那种‘有趣的买卖’吗?”

    “是的,他跟我们的一些中欧朋友可是往来密切啊。搞情报生意。”

    “你肯定吗?”

    “是的。噢,他自己不干那些脏活儿。我们没法碰他。组织并且接

    收报告——他就干这行。”杰普稍作停顿,又接着说:“但这对我们处理塞恩斯伯里·西尔的事

    并没有什么帮助。她不可能参与那种买卖。”

    “要记住,她在印度住过,去年那儿可不太平哪。”

    “安伯里奥兹跟杰出的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我总觉得他们不象

    是同伙。”

    “你知道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是已故的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夫人的密

    友吗?”

    “谁说的?我可不相信。她们不是一个等级的人。”

    “她自己说的。”

    “对谁说的?”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

    “哦!那种事情啊。他一定是见怪不怪了。你是想说安伯里奥兹想

    在这方面利用她吗?那没用的。布伦特会给她点钱就把她打发走了。他

    不会请她留下来过周末什么的。布伦特不会这么不懂世故。”

    很显然这是真的,波洛只好同意。过了一会,杰普继续总结起他对

    塞恩斯伯里·西尔目前情况的看法。

    “说不定,她的尸体被某个疯狂的科学家放进了酸槽里——这是故

    事书里边人们所酷爱的又一种结论!但是照我看,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要是那女人真的死了,她的尸体准是静静地给埋在什么地方了。”

    “可在哪儿呢?”

    “问得好。她是在伦敦失踪的。这儿谁都没有花园——没有合适

    的。一个偏僻的养鸡场——那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花园?波洛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伊陵的那座整齐匀称,有着井井有

    条的苗圃的花园。要是一个死了的女人被埋在那儿该有多刺激啊!

    他告诫自己不要太荒唐了。“要是她还没死的话”,杰普还在说着,“那她在哪儿呢?都一个多

    月了,在报纸上公布了她的特征,已经传遍全英国了——”

    “就没有人见到过她?”

    “噢,不,实际上是人人都见到过她!你简直不知道有多少个穿茶

    青色羊毛衫的长相普通的中年女人。她出现在约克郡的荒野上,出现在

    利物浦的旅馆里,人们还发现她在德文郡的客房,在拉姆斯盖特的海

    滩!我的人耐心地花时间去调查所有的这些报告——结果除了给我们错

    弄来许许多多完全正派的中年妇女以外,一个个都别无所获。”

    波洛同情地咋咋舌。

    “不过”,杰普接着说,“她完全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我是说有时候

    你也许会偶然谈起一个虚构的人,比方说——一个只是到过什么什么地

    方的,名为斯宾克斯小姐的人——而这时实际上始终并没有这么一个斯

    宾克斯小姐。但我们说的这个女人是名副其实的——她有历史,有背

    景!从她的童年时代起的一切我们都知道。她过着普通的、完全正常的

    生活——却突然,嘿,变!——消失了!”

    “这里边必定有原因。”波洛说。

    “她并没有杀害莫利,你要是指这个的话。她离开以后安伯里奥兹

    还看见他活着——而且我们对她那天上午离开夏洛蒂皇后街以后的行踪

    作过核查。”

    波洛不耐烦地说:“我从来没有说过是她杀了莫利。当然不会是

    她,但尽管如此——”

    杰普说:“要是你对莫利之死的定性正确的话,那么更可能是他告

    诉了她有关杀害他的凶手的线索,虽然她对此并没怎么在意。在这种情

    况下,她完全就有可能被除掉了。”

    波洛道:“这一切都跟某个组织有关,夏洛蒂皇后街一个与世无争

    的牙医之死跟这里边隐藏的那些巨大的利害关系是不相称的。”

    “你不能把雷金纳德·巴恩斯说的什么都信以为真了!他是一个可笑

    的老东西——满脑子都是间谍和共党分子的事儿。”杰普站起身来,波洛说:“要是你得到什么消息就告诉我。”

    在杰普走了以后,波洛愁眉苦脸地坐在桌前。

    他清楚地感到自己在等待着什么。是什么呢?

    他记起以前他是怎样坐在桌前草草地记下各种没有联系的事实和一

    长串名字的。当时有一只鸟从窗外掠过,嘴里衔着一根细枝。

    他也是一直在搜罗着细枝。五是五,六是六,多衔草枝窝不漏——

    他有草枝——现在已经不少了。他们都在那儿,都清清爽爽地记在

    他富有条理的大脑袋里——但他还没有动手把它们清理整齐。那是下一

    步的活儿——整整齐齐摆放下。

    是什么使他停下来了呢?他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他在等待着什么东

    西。

    那是不可规避的、天生命定的东西,是珠链上的下一个链环。当它

    出现的时候——那时——那时他才能继续下去。

    一周以后的一天深夜,终于来了召唤。

    杰普在电话里有些粗声莽气的。

    “是你吗,波洛?我们找到她了。你最好来一趟。巴特西公园,利

    奥波德国王公寓四十五号。”

    一刻钟以后,一辆出租车把波洛送到了利奥波德国王公寓的外面。

    这是一幢可以俯看巴特西公园的公寓大楼。45号在二楼。来开门的

    是杰普本人。

    他的脸上布满了暴怒的皱纹。

    “进来吧”,他说,“这很不舒服,但我想你会愿意自己来看看。”

    波洛问道——但这是几乎没有必要再问的,“她死了?”“应该说是死得很惨!”

    波洛侧着头,听着从右边一扇门里传来一种熟悉的声音。

    “那是看门的”,杰普说,“正在洗碗槽那儿呕吐呢,我不得不把他

    叫上来看看他是否能认出她来。”

    他领着路,波洛紧跟在后。他的鼻子皱了起来。

    “味道不怎么妙啊”,杰普说,“但你还能希望什么呢?她已经死了

    一个多月了。”

    他们走进一间堆放杂物和箱子的小房间。房中央有一个用来装毛皮

    的大柜子,盖子敞开着。

    波洛跨前一步,朝里面望去。

    他首先看见了脚,穿着双该修了的鞋,还有那过份造作的带扣。他

    记得,对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第一印象就是这鞋带扣。

    他的目光移动着,移过绿色的羊毛衫和裙子,最后到她的头上。

    他含混不清地叫了一声。

    “我知道”,杰普说,“这非常可怕。”

    她的脸被打得稀烂。完全没有一点可供辨认的形状。再加上自然腐

    烂的过程,这两个男人转开身去时就难免要显得脸色煞青了。

    “啊,好吧”,杰普说道,“这就是日常工作——我们的日常工作。

    毫无疑问,有时候我们这活儿挺糟糕的。那个房间有点白兰地。你最好

    喝点。”

    起居室布置得很时髦,有着最流行的风格——镀铬的家具很多,还

    有一些宽大、方正的椅子,罩着饰有几何图案的淡褐色纺织面套。

    波洛找到了带塞的细颈瓶,自顾自地从里边倒出一些白兰地来。喝

    下去以后,才说:“象那样可不太美啊!现在,我的朋友,把这事都跟

    我谈谈吧。”杰普说:“这套间是属于一个叫阿尔伯特·查普曼夫人的。我猜想,这位查普曼夫人是一位衣着漂亮的、潇洒的白肤金发碧眼、四十岁以上

    的太太。她按时付帐。偶尔喜欢和邻居玩玩桥牌,但她多少还是不太爱

    跟人来往。她没有孩子。查普曼先生是个旅行推销员。

    “塞恩斯伯里·西尔是在我们访问她以后的那天晚上到这儿来的。大

    概是七点五十分。所以她很可能是从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直接来的。据

    门房说,她以前来过一次。噍,完全不引人起疑,光明正大的——友好

    的拜访。门房就带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坐电梯到这个套间来。他最后

    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正站在门口的蹭鞋垫上按门铃。”

    波洛评论说:“回想起这些可是费了他不少时间啊。”

    “他有胃病,好象是去住医院了,另外有个人来临时代他的班。一

    直到一个星期以前,他才偶然注意到旧报纸上登着一个‘失踪女人’的特

    征描述,他告诉妻子说‘这很象那个来找二楼的查普曼夫人的女人。她

    也穿着一件绿色羊毛衫,鞋上也有带扣’。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他说

    ——记得她也有个象那样的名字。哎呀,正是——什么西尔小姐。”

    “那以后”,杰普接着说,“他又花了四天时间才克服掉那种天生不

    愿跟警察打交道的不信任感,带着他的消息来了。

    “我们当时并没有认为这会有什么结果。我们已经碰到过不计其数

    的虚惊了。但是,我还是派了警官贝多斯去——他是个挺聪明的小伙

    子。他受的那种高等教育多了一点,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现在时兴这

    个。

    “呃,贝多斯马上预感到我们终于得到点东西了。一个理由是查普

    曼夫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露面,她没留地址就离开了。这就有点古

    怪。事实上他能了解到的关于查普曼先生和太太的每一件事都有些怪。

    “他弄清楚了那门房并没有见到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离开。这本身

    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她完全可能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走下楼梯出去。

    后来门房又告诉他查普曼夫人很突然地走了。第二天早晨,房门外只留

    下很大一张用印刷体写的条子:‘告诉内莉别送牛奶了,我被叫走了’。

    “内莉是给她干活的白班女仆,查普曼夫人以前也有一两次这么突

    然走的,所以那姑娘也没觉得奇怪。但奇怪的是,她没有打电话叫门房来把她的行李拿下去或是给她唤出租车。

    “不管怎样,贝多斯决定要进房间去看看。我们办了搜查证,找经

    理拿来了钥匙,除了浴室以外别的地方都没找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浴

    室里象是仓促地做过清扫似的。亚麻油毡毯上有一处血迹——地毡放在

    一个角落里,洗地板时把它给漏掉了。这以后就只是寻找尸体的问题

    了。查普曼夫人不可能带着箱子,不然门房会知道的。所以肯定还在套

    间里。我们很快就查到毛皮柜子——是密封的——就是放在那儿的那

    只。钥匙都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头。

    “我们把它打开了——那失踪的女人就在里面!现在已成了长着槲

    寄生的树枝了!”

    波洛问:“查普曼夫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是想问‘谁是希尔维亚’——对了,她叫希尔维亚

    ——‘她怎么样?’吗?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希尔维亚,或是希尔维亚的

    朋友,杀死了那个女人并且把她装进了箱子。”

    波洛点头同意。

    他问道:“可为什么要毁她的容呢?这可不太对劲。”

    “我要说这的确是不对劲!至于为什么——呃,只能凭推测。也许

    纯粹为了报复。再不然可能是想隐瞒她的身份。”

    波洛皱起眉头,他说:“但这并没有隐瞒住她的身份啊。”

    “没有隐瞒住,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对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失踪

    时的衣着作了详尽有效的描述,而且因为她的手提包也被塞进了箱子,里面还放着一封写着她在拉塞尔广场的旅馆地址的旧信。”

    波洛坐直了身子。他说:“可这——这不符合常识啊!”

    “当然不符合,我觉得是疏忽。”

    “是的——也许是疏忽。可是——”

    他站了起来。“你们仔细检查过这套房子吗?”

    “相当仔细。但一无所获。”

    “我想看看查普曼夫人的卧室。”

    “跟我来吧。”

    卧室一点也没有匆忙离开的迹象。里面很整齐。床没睡过。但已经

    铺好,准备晚上睡了。到处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杰普说:“没有指纹,至少我们没有发现。厨房里面的东西倒有几

    个指纹,但我认为会查出来是那女仆的。”

    “就是说这整个儿地方在谋杀之后被仔细地打扫过了?”

    “是的。”

    波洛的眼睛缓缓地在房间里扫视着。象起居室一样,这间屋子也装

    饰得很时髦——而且他觉得,装饰这房子的,是一个中等收入的人。东

    西倒是值钱的,但并不是极其昂贵。华丽,却算不得一流。配色是玫瑰

    红的。他朝嵌进壁里的衣橱看进去,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很漂亮,但质量也不是第一流的。他的眼光落到鞋上——大多是目前流行的凉便

    鞋;有些还有宽大的软木底。他拿起一只放在手里比划着,记下了查普

    曼夫人穿的是五号鞋,然后又把它放下。在另一个小橱里,他发现了一

    堆毛皮,胡乱地塞在一起。

    杰普说:“原来是放在那装毛皮的箱子里的。”

    波洛点点头。

    他摸着一件灰色的松鼠皮的衣服,颇有鉴赏力地评论道:“头等毛

    皮。”

    接着他走进浴室。

    那儿过份炫耀地摆了很多的化妆品。波洛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们。香

    粉、口红、雪花膏、粉底霜、护肤霜,还有两瓶染发剂。杰普说:“我想,她不是个崇尚自然的金发女人。”

    波洛小声地说:“四十岁的时候,mon ami(法语:我的朋友),大

    多数女人的头发开始变灰,但我们的查普曼夫人却是一个不肯遵从自然

    规律的人。”

    “她也许现在已经改染成红色了。”

    “我怎么知道?”

    杰普道:“有事使你忧虑,波洛,是什么?”

    波洛道:“是的,我是在忧虑,我非常忧虑。这儿,你瞧,我碰到

    个解释不通的难题。”

    他决然地再一次走进了杂物间。

    他拿起死去的女人脚上的鞋。它穿得很紧,很难脱下来。

    他检查了鞋扣,是很粗糙的手工缝上去的。

    赫克尔·波洛叹了口气。

    他说:“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杰普难以理解地说:“你想要干什么——把事情弄得更难办吗?”

    “正是这样。”

    杰普说:“一只皮鞋,用带扣系上的。这有什么问题?”

    赫克尔·波洛说:“没什么——一点也没什么。但无论如何——我还

    是弄不明白。”

    据听差说利奥波德国王公寓82号的默顿太太是查普曼夫人在公寓大

    楼里最好的朋友。

    因此,杰普和波洛下面去的正是82号。默顿太太很健谈,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发型是经过精心梳理的。根

    本无需做什么事,她就谈了起来。她简直是太容易地就进入一种满带戏

    剧性的状态了。

    “希尔维亚·查普曼——呃,当然,我并不是非常了解她——应该

    说,是不了解她的内心。我们偶尔晚上打打桥牌,还一起去看过电影,当然,有时候还一起买东西。但是,啊,请您告诉我——她没死,对

    吧?”

    杰普使她放了心。

    “啊,听到这个我真感到欣慰!但刚才送报纸的都轰传开了,说在

    一套房子里发现了尸体——人们听到的事情里边一多半都信不得,是不

    是?我可从来不相信。”

    杰普提出了一个更深入的问题。

    “不,我一点儿都没听到过查普曼夫人的消息——自打她走了以

    后。她一定走得很匆忙,因为我们说过下星期要去看琴吉·罗吉斯和弗

    雷德·阿斯泰拍的新片子。她那时候可是什么都没说。”

    默顿太太从来没听说过一个叫塞恩斯伯里·西尔的小姐。查普曼夫

    人从来没谈起过叫这个名字的人。

    “但是,你们知道吗,这个名字我听起来倒是挺耳熟的,确实很

    熟。好象最近我在什么地方还看见过。”

    杰普干巴巴地说:“是在这几周来所有的报纸上——”

    “对了——寻人启事,是不是?你们认为查普曼夫人说不定会认识

    她?不会的,我可以肯定从来没听希尔维亚提到过那么个名字。”

    “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查普曼先生的情况吗,默顿太太?”

    一种很古怪的表情出现在默顿太太脸上。她说:“我相信他是一个

    旅行推销员,查普曼夫人这么跟我说的。他为他的公司出国去了——我

    相信,那是个军火公司。欧洲各地他都去。”

    “您见过他吗?”“没有,从来没见过。他很少回家,而一回来,他和查普曼太太是

    不愿外人来打扰的。这很自然。”

    “您知道查普曼太太有近亲和好朋友吗?”

    “我不知道她朋友的情况。我觉得她没有近亲,她从来没谈起过。”

    “她到过印度吗?”

    “这我可不知道。”

    默顿太太停了一下,突然爆发似的发问:“但是请告诉我——你们

    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我清楚你们是苏格兰场的,但是一定有什么特殊

    的原因吧?”

    “好吧,反正总有一天您也会知道的,默顿太太。实际上,在查普

    曼夫人的套间里发现了一具死尸。”

    “噢!”默顿太太一时就象眼睛睁得跟足球一样大的一只狗似的。

    “死尸!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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